赵诩打断。

    “沈大人,你地位超然,既有白日社的出身,又在肃州立下汗马功劳,我与王爷都将你视作良师益友,只要你能守住本心,不掺和进去,他们斗得再厉害都奈何不了你。”

    “而二十四,不管你想或不想,你早已被认定是士族的人,也便是我的人……会有无数仇雠,伤不了我,便去害你,这一切,你都准备好了么?”

    赵诙有些木然,半晌才开口道:“我只是不懂,如今大业未成,怎么就自家人先斗了起来?”

    赵诩嗤笑声,“现下可是最好的时机,比起前些年,前路不可谓不光明,而大业未成,所以还有立功的余地,武将们拼死杀敌,文官们蝇营狗苟,不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封侯拜相,遗泽子孙?”

    “他们倒是想得好,”赵诙不平道,“现在想起来王妃是家眷了,肃州一穷二白,堂兄在此辛苦筹谋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赵诩叹了声,“你也不需为我忿忿,到底我领着司徒之职,在肃州依然是一人之下。和你说这番话,只是让你心里有数,日后行事愈加小心些。”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从天边飞过,极是乖巧地停在马车窗棂上,轻啄自己的羽毛。

    赵诩用手指勾了勾那鸽子的脖颈,方才从竹筒里取出信笺。

    “多半是王爷。”沈觅老神在在。

    赵诩蹙眉,“总不能出什么事罢?”

    他捏着薄薄一张纸笺,一时间竟有些近乡情怯,迟迟不愿打开。

    自那日摊牌之后,当夜自己未回秾李楼就寝,第二日便带着他们出府了。

    他不知这是否是逃避,可他如今确实不知如何面对轩辕晦——二人对彼此确实有情意,倒也算的上心意相通,可偏偏那情都是有限,不足以支撑他们相扶相携冒天下之大不韪,置亲朋父母于不顾;若说二人都心狠手辣,可又舍不得断了这情,绝了这意……

    “你们说,若是要讨一个人欢心,应该怎么做?”

    他问的突兀,沈觅与赵诙对视一眼,却也能猜到他心思,沈觅斟酌道:“自然是投其所好,他喜欢什么,便给他什么。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嘛。”

    赵诩忍不住笑出声,“取之予之……有道理的。”

    “我倒是不以为,”当着未来老丈人的面谈男女之情,赵诙难免有些腼腆,“猜对了倒也罢了,猜错了反而不好。若是我,便她缺什么,就给她什么,天冷加衣,酷暑取冰……”

    赵诩一愣,大笑出声,“我这弟弟看着呆,想不到却也聪明,恭喜沈大人得了个好女婿!”

    沈觅先是老怀安慰地对赵诙笑了笑,又看向赵诩,却不由得愣了愣——赵诩虽是在笑,可眼里却满是哀凉。

    你所爱,我给不了,你所求,我给不起……

    第77章

    轩辕晦的信笺内容倒是简单——皇帝驾崩了,速回。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邓氏竟还是如此心急地动手了。

    从崔静笏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忍不住的并非邓演,而是邓翱。

    疾驰了两个时辰,赵诩总算赶在城门紧闭前回了肃州。

    轩辕晦面无表情地坐在倾盖堂正中,周遭零零散散地坐着些亲信,赵诩草草扫过去,仿佛窦立、章天问等人均在列。

    见赵诩风尘仆仆地来了,轩辕晦显然眸子一亮,起身相迎,“王妃……”

    离别五日,赵诩禁不住扫他一眼,见他不曾清减,心中也放下心来,“王爷安好。”

    轩辕晦伸手去够他的手指,却被赵诩不动声色地躲开,瘪了瘪嘴,“赵司徒别来无恙。”

    赵诩本还有些郁郁,见他这委屈模样,好笑之余,也不想再为儿女情长纠缠,便大方道:“托王爷的福,都还好。只是听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免焦急。”

    轩辕晦这才够到他的手指,甫一相触,就觉心中忽的一颤,可那也仅是一刹,随即便又安定下来,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的兄长的死讯也不再让人难以承受。

    “皇帝既然已经驾崩,那么储位……”

    轩辕晦冷笑:“听闻就在皇帝薨逝前三日,赵贵妃诞下一子,生下第二日便被立为太子,眼下洗三还未过,恐怕就要登临九五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赵诩挑眉,“哦,那我倒是要修书一封,恭贺一下我这堂妹。”

    “无甚好恭喜的,”轩辕晦似是玩心大起,捏住赵诩的小指细细摩挲,“赵贵妃产后本就没有调养好,听闻皇帝归西,立时便大出血跟着去了,被封为孝悯太后。”

    赵诩愣了愣,低声笑道:“是么,这么看于公于私,我都得跟着王爷继续守丧了。所以呢,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邓太后又去做太皇太后,然后临朝听政?邓演辅政?”

    “没错,她下了懿旨,封邓演做了成王,邓翱做了昭王,这两个均是亲王爵,邓翔仍是宣王,但是由郡王升为亲王,”轩辕晦勾起嘴角,“这还没完,邓观星封昭王世子,邓覆雨封宣王世子,邓乘风额外封了个嗣王,嘉王”

    赵诩有些讶异,“哦?我朝惯来以地名封爵,想不到邓氏封王却和谥号似的。嗯,我倒是有些明白了,邓演是看中了邓翔,继而相中了邓翻云,这才独独跳过他。”

    轩辕晦目光有些无神,“这天到底还是来了,之前大肆打压残害我轩辕宗室,如今又大封诸邓,恐怕也就差那最后几步了。”

    “邓演可受了九锡?”赵诩若有所思,“如今清流又是个什么反应,可有人进谏?”

    “王妃此话问的极好,”章天问在下首插话,“自先帝去后,听闻翰林与太学早已十不存一,要么是挂冠求去,要么就被排挤出京,更有甚者如同先前撞死的那……”

    他顿了顿,仿佛想不起那人的名字,就听轩辕晦沉声道:“陈苪文……”

    三年过去,彼时之惨烈早已被大多数人忘怀,忘了曾有那么个七品小官喋血玉阶,忘了曾有那么多的阉人以身挡箭,忘了曾有那么多可杀不可辱的士人被廷杖致死,忘了曾有个默默无语的人虚与委蛇,最终保住了遗诏与起居注。

    谁都可以忘,可他轩辕晦却不能忘,不敢忘,也永不会忘。

    赵诩反扣住他手,“也就是说朝野上下都盼着他们行尧舜之举?”

    “不错,”章天问不愧是崔静笏推荐来的人,丝毫没有旁人那种谦卑之感,“其实属下在想,邓太后……不,如今是太皇太后了,她是邓演的女儿,若是邓演登基,她便是公主,就算邓演死后,邓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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