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说八道……哼!一口一个长照,你待他,倒真是与别个不同。”

    “厉儿若不是吃醋,叫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定会娶他为男妻的。”

    “你敢——你,你尽管娶啊!寡人于你,没什么心意!”

    “你这话放在从前,我便信了,自前不久瞧见你偷偷落泪,冲近侍发火说要把长照除去功名,贬到通州去,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无情,只是明白得晚了些……呵呵,其实倒也不算晚。”

    “……贺之照,你真是混账……”

    林长照没敢再听下去,悄悄离开了花厅。走了十多步远远看见方才的两个丫鬟捧着食盒走过来,立刻向她们挥手叫她们先回去。丫鬟不明所以,林长照只嘱咐她们等候贺大人命令便是。

    林长照浑浑噩噩走出贺府,玄武大街上尚有店铺开着,灯火辉煌,来往行人趁着天气舒爽,不紧不慢地走动,个个潇洒自在。唯有他失魂落魄,宛若幽魂。

    林长照漫无目的地穿行在街道之间,不知不觉中落了泪。

    花厅里,贺之照与李云重亲热动情,喘息声仿佛还在耳畔。他们一君一臣,此举本是大逆不道,可言语中分明能听出,这是一对有情人。

    原来,贺之照迟迟不肯娶妻,竟是为了昔日的六皇子,今日的大周皇帝!

    原来,贺之照总是那么冷淡疏离,孤单寂寥,竟是因为他已经心有所属,如今两心相系,他才会变得这般爱说笑,风趣又霸道。

    原来,李瑛今日的警示不是无缘无故的,他早已察觉,这对君臣之间有了私情,故而叫他莫沉溺其中,受了情伤。

    林长照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想笑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连贺之照的心思都瞧不出来,又想哭自己这一生终究无所依靠。他的贺大哥想来还愿照顾他,可皇帝陛下未必能容忍。

    林长照抱着胳臂,慢吞吞走着,偶尔哽咽一声。

    天高地广,奈何他只觉得无处容身。

    贺之照找到他时,林长照正坐在一户人家后门的台阶上发呆。他走得累了,腹中又饥饿,实在不想再走一步,就寻了这么个地方歇脚。

    抬头看到神色紧张的贺之照,林长照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都听到了?”贺之照小心问道。

    林长照点头,还是忍不住笑:“贺大哥你对着皇帝陛下都不怕,怎么到了我跟前这般慌张?——定是觉得难为情,对不对?”

    贺之照半蹲下来,看向他脸庞,瞧他一脸诚挚,也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怕你笑话我优柔寡断,直到今日才能对他坦诚心意。”

    “怎么会?贺大哥你钟情于他,这番表白,忤逆天伦,触怒圣威,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只盼你们二人能长相守。”

    贺之照渐渐收起笑容,侧过身子,坐在他身旁,伸手揽住他肩膀,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是?你与他,才是真的叫人心疼。”

    林长照怔住,少时微微斜了身子,偎依着贺之照肩膀,将两行泪抹在了他肩头。他本是默默垂泪,奈何今晚对他触动太大,贺之照这句话又让他心酸,便不由得哭出了声音,几乎停不住。

    “我与他,跟你与陛下,却是不同的……”林长照哽咽道,“我从前倾心于他,奈何最终发觉他不过是个卑鄙龌龊的小人……他如今的确不同,可是我心里,实在难以接受。更何况,我这身子好好坏坏,不知能撑到几时……”

    他们二人便窝在这小小的台阶上,沉默相拥,待林长照平复了心绪,贺之照扶着他起来,要带他回贺府。

    林长照叹气,笑道:“我从前不知你们……倒也罢了。眼下还怎么好打扰?莫说你是我认的义兄,就算是亲兄弟,也该避嫌的。”

    贺之照神情窘迫,道:“他已经回宫了。”

    “可是他的眼线还在。贺大哥,陛下他想必也是患得患失,还请贺大哥顾及陛下的心情。”

    贺之照将他安排在客栈,看着他入了房才安心离去。

    林长照辗转难眠,过了子夜还是忍不住起身。客栈房里备着笔墨纸砚,他坐在书案前发了会儿呆,提笔蘸墨,在信纸上写下了四句话,正是——

    “还尽情思泪纷纷,梦里不见杏花林。安得明月长相照,天涯无处闻潮音。”

    第二日,贺之照来到客栈,接他回他租的那座小院,告知房顶修葺妥善,已经能搬回去了。

    贺之照犹豫再三,打算致歉,林长照却抢在前面安慰他,只道兄弟情深,客套的话不必多讲,他且等着贺之照与陛下彼此心意坚定,陛下愿在他这个义弟面前坦然相处,再偶尔住进贺府,把酒言欢。

    贺之照苦笑道:“只怕有得等。”

    林长照道:“三四年都等得,再多些时日有何惧?大哥,陛下到底是万人之上,若要屈于一人之下,只怕……”

    他红着脸没说完,贺之照心中了然,但笑不语。

    林长照入住之时别无他物,空着两手就出了门,却不曾想到他离开后,收拾房间的店小二瞧见书案上那首诗,知道这是当朝状元的笔墨,喜滋滋揣在怀里,打算拿去卖个高价。

    宫怨

    当今皇帝李云重登基后,因生母早逝,不得已立了先皇的皇后杨氏为皇太后。杨太后是三皇子生母,先前跟李云重并不亲近,是以她做了太后,李云重除了逢年过节、寿宴生辰,从不向她请安。后宫里诸多琐事,也都交给了自己的皇后韩氏打理。

    杨太后亲儿子被拘禁在王府,自己也不能擅自离开宫殿,与囚禁无异,心里自然生起了怨怼。从前李云重做皇子时,不受先皇疼爱,这位杨皇后没少给他脸色看,如今情势颠倒,李云重能忍的,她却忍不了。

    杨太后在后宫试图搅弄风云,奈何后宫都是李云重的亲信,她如在冷宫,孤立无援,日夜独处之际歹毒的心思越发重了。

    这一日清晨,太子李阖来给太后请安,皇后韩氏没有陪着,素日里看管太子极严的乳母偏偏病了,于是就只有两个宫女带着太子去给杨太后请安。两岁的小娃正是贪嘴的年纪,看到太后房中摆着的甜糕,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杨太后当时没有说什么,却趁没人注意将甜糕偷偷塞给太子,叫他离开后到了贵妃陆氏的宫里再吃。

    陆氏膝下无子,对太子不冷不淡,但太子的礼节还是要做的。于是从太后宫里出来,转头去了陆贵妃宫里。陆贵妃瞧小太子越发玉雪可爱,一直不能孕育子嗣的苦痛涌上心头,忍不住落了泪。小太子最会哄人,三言两句把她逗笑了。陆贵妃感叹太子脾性和善,就拿了些糕点给他吃。

    谁也没想到,太子刚刚离开陆贵妃宫里就吐血昏倒,惊得整个皇宫乱了套。

    好在太子中毒尚浅,很快救回

章节目录

苦海有涯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云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云镜并收藏苦海有涯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