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请个假吧,说我晚一周再去学校。」

    “行,行。”此时她就像个溺爱小孩的家长,一脸心软的殷切,理由都没追问,仿佛不论我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像现在这样无条件答应:“你想出去玩儿几天吗?”

    我想了下,「嗯,明天就走。」

    “车票什么的买了吗?”

    「晚上回去买。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唉说不成话感觉怪不放心的……”她咬咬嘴唇:“每天发条短信或者拍张照给我,能做到吧?”

    「别担心,我能的。」

    “嗨,那群人还能回来找我不成。这次不会再客客气气的了。”

    我笔头划出一条长长的线,她握住笔杆让我停止了书写,罩在袖子里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指,低下头。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她嗫嚅着,下颌微微颤动:“妈知道你突然听说了这么多事儿,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我也是啊,害怕你被人抢走……”

    “不是我小心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想到你受过这样的罪我心里就憋屈,我这当妈的太没本事了。”

    我想在纸上写「没这回事」,手却稳稳实实的被她握着,忘了挣脱。

    “可是我又特别开心……宝宝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呢。”她哭了一下午的眼睛肿得像桃,鼻音蔫蔫地笑起来,“那我就不记仇了。”

    非正常的遗弃和非正常的寻亲,我想,比起认祖归宗那些流于表面的东西,我离开了对我有养育之恩的夏皆,才是真正的不孝吧。

    倒也谈不上恨谁——我看了一眼在前台结账的宫隽夜和周靖阳——我这不足挂齿的小半生,遇见过那么多不为血缘也倾心待我的人,爱且不够爱,哪谈得上恨。

    晚上我回家打点了去学校要带的行李,收拾衣物和抽屉的过程中翻到什么陈年旧物就坐下来看一会儿,书本,相册,纪念品,任何贮藏着回忆的东西,一看就是大半夜。

    第二天早晨,我和夏皆一起吃了她做的早餐,送她去工作之后,我留下来打扫屋子,中午时背了包出门,在玄关正对的墙壁上贴了张字条。

    「爱你,妈妈。」

    我没有买车票,也根本没打算去旅行。

    找出许久没用的钥匙开了宫隽夜家的门,两只猫多日不见我,都蹭着我的裤腿喵喵直叫。我两手各抱一只,任凭它们弯钩似的小爪子抓我的衣服,湿漉漉的鼻子嗅我的耳窝,带着它们在屋里乱走。

    他没在家,空调仍送出暖风,桌上放着半杯还未凉透的白开水,杯底同样压了一张字条:「三点前回来。你老宫。」

    不自觉的牵动嘴角,我把纸条揉作一团,搂着两只猫躺倒在沙发上。小家伙们挤在我身体和手臂间的夹缝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我在这“有他”的空气中安心睡去。

    这一觉睡得不久,我是自然醒的,睁开眼就见他挨着我的胳膊坐在沙发外沿,没穿上衣,干净宽厚的脊背看得到瘦而清晰的肌肉线条,褐色的皮带搭在肩膀上;他在打电话。

    “这几天要是没什么必须我出面的事儿就别找我了,嗯?啊,家里有病人要照顾。”

    他把皮带从肩上抽了下去,这个蕴含浓郁暗示味道的动作勾起了我一些不恰当的遐想,在他转身看我的时候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

    “不会伺候人我不会学啊,能说点儿中听的吗,孙子你这张破嘴。挂了。”

    他只手抚上我的额头,将碎发往后拢了,嘴唇贴着眉骨亲吻。

    “我回来了。”

    我翻身坐起,在纸上写:「想你。」

    他眨眨眼,似乎对这种意外坦诚的交流方式感到有趣,有些感情过于丰富乃至于矫情的话,写下来比说出口容易得多,这种看似枯燥的“单方面”交流也不会令人厌烦,我趴在茶几前,侧身刚好倚着他的小腿,问他:「你还难过吗。」

    “……”

    「隽夜。」我捶捶他的膝盖。「让我听听。」

    我知道我坚持到哪一步他才会退让。他接过我捏成拳的手,指腹摩挲着一颗一颗凸起的关节,说,“其实一开始我在门外,没听到你说话之前。”

    “……想着,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他眼眸低垂,朝着我的方向却又没有看我。“你知道我不怕弄丢东西,我会保护,也会抢。但这次来的人不一样,我大概不能动手。”

    “你就这么一个,我明里暗里守了这么多年,没了该上哪儿去找?”

    原来他怕我走。

    白纸摊开在眼前,我却握不住笔,拼命吞咽着喉咙里炙热的疼痛,心中酸涩一阵阵上涌,突然感到有些话不必费力去讲出来,对我想表达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妨碍。

    我抓住他的手腕,让他的掌心贴向我的胸口,一下与心脏的位置有些偏离,又小心将它挪了几寸,焐热搏动之处,用口型缓慢而无声地说,我是你的。

    碍事的纸笔被我扫落了地,掉在柔软的手织地毯上没有发出响声,我单膝跪在他面前,用气声拼凑出足可辨别的四个字。

    “我是你的。”

    第 120 章

    像是为所有的糟心事做个不那么糟的收尾,我们迎来了第一个颓废在家的情人节。

    回忆起去年的情人节,他赶在一天结束前的最后三分钟爬上我家的阳台,送了我一支我至今都夹在字典里永久保存的干枯玫瑰。

    而今年他则变成了一只背后灵,从早晨起床开始,一整天都执着地跟在我身后晃悠,做饭写歌逗猫看电视,连上厕所都不离不弃(被我像撵狗一样撵去了门外)。

    我能够理解他歇业在家的闲,也感激他想陪伴在我身边照料我的良苦用心,但是……

    「我要洗澡了。」我举着一张纸,上面的字被我加粗加黑,结尾是一个巨大的问号:「我只是失声而已,不是瘫痪或者植物人,还是你想跟我一起洗?」

    他正靠着浴室的门框打哈欠,虚起眼读完这行字,笑容满面地挽高了袖子:“不,我给你洗。”

    我对他这种身为生活十级残障还声称要照顾我的豪言表示十分怀疑,更愿意相信剧情是另一种不可描述的走向。「哦,那你脱衣服。」

    他摇摇头,“我说了是我给你洗,别的什么都不干,我保证。”

    我用一种“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的眼神看了他将近一分钟,最终向黑恶势力低了头,由他跟我进了浴室。

    要我说,宫隽夜是那种典型的少爷命,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使在一些出其不意的方面给人惊喜,比如他会修车,木工,还会变几个骗骗小姑娘也骗骗我的魔术,但他绝不是块伺候人的料。他生来就该享受。

    可我就信了他的邪,被他在电话里那句“不会伺候人我不会学啊”给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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