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指腹下大佬周的心跳骤然加速,周识在那一瞬间如坠冰窖,胸腔中器官几乎停止跳动。

    他年幼时,大佬周把自己关在空房间里戒.毒,一间土胚房被撞得满是血迹。

    然后大佬周拉开门,把他扛在肩上,神神气气下楼吃米粉,加肉加蛋加鱼丸不要青菜葱花,大佬周抽着烟得意地笑:“阿识,知不知道老豆为什么戒.毒戒得这么开心?因为谁害我我就斩回去啊,他们斩你阿妈,我斩光他们全家!够不够狠?够不够恶?记住,想让别人看得起,就要像这样!”

    周识埋头吃粉,心说天道好轮回,你这样的恶人也会被人欺,不过你迟早有一日后悔。

    ——大佬周就在听到庙街巷口钟植浩叫卖北京糖葫芦的那一刻开始后悔。他不知道钟植浩是谁,只知道那口音气味都来自北京,是九龙城寨上空戾气的冤孽。

    所以,为什么钟鸣认识他以前,常常拉着书包带抬头凝望和义堂的门牌,除夕夜还站在台阶上比比高;为什么钟鸣认识他以后,明明是普通人家孩子,却有不喜欢跟人同床的毛病,又是为什么拼命跟在他身后怎么赶都不走;为什么长生店里,钟鸣对着他抬起头时,眼底殊无仇恨。

    仇恨太多,多到压身,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像一片雪花撞入冰水,一点涟漪都不会有。

    钟鸣的聪明,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钟鸣为什么恰恰今天堵在庙街巷口,他说的“我同猫仔商量过”又是如何商量,“拉大佬伯下桌”又是什么意思。

    李慎庭看着周识把手从大佬周颈上移开,脸上没有一丝茫然,尽是冬风入林的萧瑟平静。

    李慎庭说:“周sir,看表。再有一刻钟,你细佬不来,和义堂的帐不来,大家就此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唉。

    第34章 揸数

    周识不去看钟表,也不看大佬周,也不看猫仔,只把掌心覆上大佬周心口,试图渡去一点热气,但也是徒劳,他手比眼更冷。

    李慎庭站直身,拍拍僵直的伤腿,静静看表。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吕又礼时不时换茶水的淅沥声。

    雨水糊在窗上,一点一点透入维港夜色,青蓝交换桃红的霓虹光,被华仔拉窗帘盖上。

    分针划过十五个数,准时并入十一点整,砰砰钟声撬动安宁,比掌根下大佬周的心率快得多。

    钟声响到一半,靓坤抽出枪对住周识太阳穴,狠狠一摁。

    与此同时,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来人一身漆黑,黑发黑眼黑西装,全身上下只有唇齿殷红雪白和皮鞋锃亮发光唯三色彩,门外走廊灯海璀璨,都被刀尖锋芒吞噬。

    靓坤挪开枪口,笑说:“炮.友有情,周sir。”

    钟鸣踩着钟声注脚,手插裤袋走入会议室,开口就问李慎庭:“他们知道了?”

    下巴轻轻抬起一点,下颌被拉扯出清晰弧线,十万分桀骜,气定神闲,红港在握,仿佛下一秒要走进股交所指点红绿浮动。

    李慎庭默认,钟鸣慢吞吞吊儿郎当半弯下腰,看大佬周青紫面孔,他伸出一根小指晃晃,眼里尽是戏谑,“大佬伯?看自己亲生仔同人玩这个,得不得意?”

    大佬周说不出话,周识跪在他身前,也不说话。

    钟鸣只看到周识一点发顶和薄薄鼻梁,毫不遮掩一脸的烦躁嫌恶,轻声说:“现在明白了?我妈死,我爸死,都是因为你们。”

    他回身大喇喇坐进方才大佬周和周识都坐过的那张椅,也不打招呼,顺势往后一蹬,把两腿交叠,当当搁上桌沿。

    如果事成,钟鸣就是和义堂坐馆,李慎庭亲自为他点烟。

    钟鸣深吸一口吐出烟圈,才说:“没有帐。”

    李慎庭也不生气,“为什么没有?”

    钟鸣把一支烟吸得不可一世,“那是和义堂,他们的帐能随意给我找到,你还用得着这么多周折?不是大佬周就是周识,让他们亲自要。我只要话事权。”

    李慎庭点点头,坐回座位。

    靓坤华仔等人手中枪筒哗啦啦顶上周识,伴随着李慎庭话语,“周识,带和义堂的帐来。”

    周识面无表情伸出手,“电话。”

    有人递上电话,周识按下一个号码,却不拨通。

    周识说:“我跟你谈,放他们走。”

    李慎庭一边吐烟圈一边笑,“谁是他们?”

    周识顿了一会,“我老豆,猫仔。”

    钟鸣正对着隔间门,看着里间情形轻蔑地笑了一声,在静寂厅室内十足刺耳。

    李慎庭的眼光十足讽刺地从钟鸣和周识脸上转过,摇摇头,“似曾相识啊,周sir。”

    周识重复:“我跟你谈,放他们走。”

    靓坤一脚踩下,脚尖在周识脖颈上碾一圈,“你现在有资格讲谈?拨电话!”

    周识艰难出声,声音嘶哑破裂,“……条件。”

    李慎庭隔着老远高声说:“不好意思,小大佬,你的条件都在我这里。”

    周识立刻要把拨下的号码删除,被靓坤又一脚踩上手腕。这次踩得狠,李慎庭都听到了骨骼筋肉搓动的声音,但周识决不脱手,指骨几乎破出皮肉,仍是把那行数字删光了,又说:“条件。”

    人都在这里,李慎庭不怕耽误时间,心里很清楚周识这次一张牌都没有,示意靓坤继续。

    靓坤一脚踩上周识后背,小弟们一拥而上,拳脚皮肉的闷响在室内相传。

    桌边大佬们见惯此种情形,风水轮流转,也不多话。只有杨宙看了李慎庭一眼,颤巍巍说:“阿仔,你够恶。”

    李慎庭说:“大佬周教得好,前辈来的。”

    钟鸣把烟灰掸进水晶烟灰缸,静静凝视。

    靓坤一顿辛苦没打出个屁,示意华仔关门,他自己拖起周识,把他头往圆润金属门把手上撞去。

    从外面看,“咚”的一声,门把手颤动。又一声响动,门把手摇摇欲坠。等到第四声,门把手直接撞脱木门,咣当落地。里面传来一声猫仔的哭喊,门无声滑开,只见周识满脸是血,白衬衫几乎被鲜血浸透,胸襟微微起伏,靠坐在门后。猫仔死死拽住了靓坤裤腿,“不能再打了!”

    靓坤提拳,猫仔连忙高声:“电话我来打!”

    靓坤说:“你?”

    猫仔苦笑一声,“我是揸数,我说话,也许他们会信。”

    李慎庭问:“他是揸数?怎么不早说?”

    钟鸣耸耸肩,说声“唔该”从吕又礼手中接过深黄的单枞茶抿一口,嫌苦地拿开,神情却十分狠厉,“我怎么知道他是揸数,和义堂一年到头不做几次帐,样样事瞒人。”

    李慎庭说:“给他打。”

    猫仔抹一把满脸汗和泪,一手扶住直往地上滑的周识,一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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