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次日醒来,风琦雪只觉神清气爽,连日的劳累都一扫而空,看来那一番吐纳确实有效!易梦堂已打来了清水,山中条件有限,也只能简单梳洗,吃过早饭,四人便再次上路。

    此时,明媚的朝阳穿透了头顶浓密的枝叶,撒下斑驳的光影,林中到处都是啁啾的鸟鸣,间或不知何种动物的一两声鸣叫,很是热闹!只是脚下野草上尚有未干的晨露,打湿了鞋袜衣角。

    走出不远,易梦堂便指给风琦雪看他取水之处,那是山壁上一道石缝,从其中渗出水来,水量并不大,滴滴沥沥如落雨一般,落入下面一个石槽中,那石槽不过一个脸盆般大,已经积满了清洌的泉水,从朝向石缝一侧的一个豁口中溢了出去,四下里,却并不见有水流出。这不禁让风琦雪惊奇不已,探头向那石缝中寻找水流的去向。

    易梦堂将所带的水囊灌满了水,见风琦雪如此好奇不禁好笑,便为她指点了那泉水的去向。这山上的泉水,并不一定全在地面之上,原本便是出自地底,因此也有很多是在地底或山壁中的缝隙中流动,此处那水,便是渗出了石缝,在那石槽中稍做停留,便又返回石缝之中。

    余下的路,果然是越来越艰险难行,当然,这也不过是针对风琦雪和山中普通的猎户所言。这条路易梦兰姐弟自然已走的熟了,白珺竹身手不凡,又有人指路,走的道还轻松。

    这几日中,风琦雪每晚都要跟随易梦堂修习内功,就连白天赶路时,也是按照他所教的方法呼吸吐纳,但毕竟是临时抱佛脚,能减轻些劳累,面对险峰时,却还是无能为力!

    初次路过一道险要的山壁,易梦堂将背上的竹篓交给了易梦兰要背她过去时,当着兄长和易梦兰的面,风琦雪还是有些害羞,扭捏着不肯,求助兄长,易梦堂却说他路不熟,还是不要太过冒险,而兄长也不反驳。那山壁上只一条仅容一只脚踏上的山褶,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踏上的。

    思量再三,风琦雪无奈妥协,红着俏脸俯上易梦堂的背,易梦堂还不放心,又扯了一段藤蔓将她与自己缚在一起,一抬头迎上易梦兰眼中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禁也微红了脸。定了定神,攀着岩缝踏上那道山褶。

    风琦雪娇躯紧贴在易梦堂背上,初时只觉接触之处如火烫一般,那薄薄的几层衣物形同虚设。待踏上山褶,她的身体完全悬空,脚底下便是万丈悬崖,一阵山风吹过,激起她满身冷汗,只能紧紧抓住了易梦堂一片衣襟,大气都不敢出!

    感觉到风琦雪惊悸不安的心跳,易梦堂不禁微微好笑,原来在山上时,他与易梦兰几乎每个月,都要带着猎来的兽皮或采摘的药材去山下的村寨,换取日常所需要的米面油盐,这条路虽险,他却是走的熟了,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摸上山去。

    好笑之下,他也心疼风琦雪这几日跟着他风餐露宿,她是被白珺竹等人宠大的,又何时吃过这种苦头,当下便嘱咐她若是害怕,便闭上眼睛,风琦雪却还是逞强,明明声音都是颤抖的,却还犹自嘴硬的说不怕!

    有了一便会有二,再次走到难行之处,易梦堂便很自然的将风琦雪负于背上,风琦雪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待到后来,易梦堂背着她攀上一段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壁,她还能四处张望着欣赏山巅的风景。

    不知不觉间,在这山中已跋涉了七八日,除了第一晚宿在那小屋时有工具煮饭,其它的时间,都只能吃从村寨中带来的干粮,不然便是就地打了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生火炙烤来吃。

    想那时,风琦雪迷失在密林时与于少游也是如此,只是此时的心境却大不相同,那时牵挂着易梦堂,还要防备着于少游,此时却是满心的欢喜,又充满着希望,身边是心爱的人,亲近的人,一路相互扶持,只恨不得这条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才好!

    只是,只要是路便会有尽头!

    这夜,四人寻了一块干爽些的山坡过夜,易梦堂上到树冠,用藤蔓缠绕捆绑树枝,做成可供休息的“吊床”,白珺竹去寻找猎物果腹,易梦兰在树下生火,此时的风琦雪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已不是刚出发时的只能坐等食物入口,她去左近拾捡可烧的柴草,只是不敢走的太远,收拾来柴草,见白珺竹打了猎物回来,又去帮着炙烤,忙的不亦乐乎。

    捆扎好吊床,易梦堂也从树上下来,四人围着火堆烤着白珺竹打来的鹿肉,明日黄昏时分,差不多就该到家了,易梦堂难掩满面兴奋之情,连动作都格外轻灵活泼,易梦兰脸上的笑容也明显增多,相较之下,白珺竹兄妹却似乎满怀心事,偶尔对视,眼中都是躲闪的惊慌。

    饭后,易梦堂照常指点风琦雪修习了一会儿内息,便带她上到树上的吊床上休息。树下燃了火堆,野兽不敢靠近,四人各自身上也带了避蛇虫的药,易梦堂犹不太放心,又采了些此类的药草放在风琦雪的吊床上。

    不知不觉间,一轮明月已升至头顶,透过已不太稠密的枝叶看去,天空中繁星闪烁,如一块镶满宝石的黑丝绒,山如此高,天如此低,仿佛一伸手,便可摘下那璀璨的明星!四下里是虫鸣唧唧,越发显出夜的宁静,此时此景,道是一派祥和。

    易梦堂无法入睡,是因为分别一年多的师父即将团聚,可是身畔的风琦雪也是辗转反侧。他搭建的吊床在巨大的树冠上一字排开,他与白珺竹分列两边,风琦雪与易梦兰当然便被护在中间。风琦雪与他一样,都是有意撮合易梦兰与白珺竹,便主动挨在他的旁边,好让易梦兰与白珺竹离的更近。

    一阵山风吹过,易梦堂当然不觉得什么,却是担心风琦雪,知道她没有睡着,便低声问道:“冷吗?”

    风琦雪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朝向易梦堂,一双眼睛在月光下熠熠闪亮,哪有一丝睡意。沉默半响,风琦雪眼中的神色愈加复杂,终于慢慢垂下眼帘,低声道:“梦哥哥,我怕!”

    易梦堂一怔之下,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轻叹一声,伸过手来握住她一只手,那一只纤细小手此时正微微颤抖着,可见风琦雪是多么的惊慌失措。将那小手包入掌中,易梦堂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的握住。风琦雪将头又往易梦堂这边靠了靠,低低的道:“我真的希望,你的师父就是我的爹爹,可是我又怕他是……”

    “雪儿”。白珺竹轻唤一声,原来他也是无法入眠。叹息一声道:“不要多想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话是如此,他却闭上双眼,似乎不愿去想去看。

    风琦雪又再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一抹忧伤道:“梦哥哥,跟我说说你的师父吧,我想不明白,如果他真的是我爹爹,为何这么多年了,却不去寻我们,若他有心,定然会寻到的。”

    感觉到易梦堂握着自己的手突然一僵,不禁惊谔的抬起头。身后传来易梦兰黯哑的声音道:“琦雪,别问了,明日便可到家了。”

    闻听此言,风琦雪猛的坐了起来,带动吊床一阵摇晃,她却顾不上害怕,瞪大了眼睛看着易梦兰,想要看清她此时的表情,心中,莫名的一阵慌乱。

    白珺竹的心中也猛的一痛,张了张嘴,却终究未发一言。

    易梦堂起身为她扶稳吊床,凄然一笑,道:“说一说也好,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易梦兰轻叹一声,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白珺竹,他虽未起身,却是蓦然睁大了眼睛看向易梦堂。

    易梦堂吁了口气,低沉着声音道:“伯伯说,当年他追踪猎物误入深山之中,发现师父师娘时,只当是两具尸体。不忍心看他们曝尸荒山,被野兽啃食,便上前欲将他们掩埋,这才发现师父一息尚存。只是在这深山中没有大夫,师父的伤也支撑不到让伯伯带出山去,好在伯伯自小在山中狩猎采药,偶尔受伤也是在所难免,一般治伤的药草也认识不少。当时师父伤重,也只得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所幸师父命大,昏迷了十几天后,终于醒转。”

    叹息一声,易梦堂又再接道:“师父伤的太重,又延误了治疗时机,伯伯也只是知道药草的用途,却不通医术,能拣回命来,实属万幸,只是他双腿筋脉俱损,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一身武功修为,也散去了大半。别说是去寻找你们,如今,他要出这大山也是很难!”

    听易梦堂说到此处,风琦雪虽一声未出,那眼泪却是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滚落下来,易梦堂也勾起了对师父的疼惜,一时胸中如压重石,无法出声安慰,只能紧紧的握住她一只手。

    一时间,四人都沉默下来,寂静中,忽闻白珺竹一声轻哼,三人急忙看去,只见月光下,他一张俊颜煞白,紧咬的下唇已沁出血珠,倦着身躯用手紧按在胸口。

    易梦兰离他最近,急问道:“你,你怎么了?”

    易梦堂心中一动,急道:“逆天发作了,姐姐快帮大哥拿药。”

    易梦兰一怔,此时也顾不得别扭,伸手从他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颗塞入他口中。

    白珺竹张口含药,头抬的急了,不想竟连易梦兰的纤纤玉指一并含入口中,两人都是一震,易梦兰更是险些惊呼出口,如被火烫般抽回手,回头瞄一眼易梦堂与风琦雪,风琦雪心中正自悲伤,道未曾多留意,易梦堂眼神一闪,却也未多说。

    白珺竹服下药去,想要运功助药力发散,一颗心却因适才的意外悸动难安,索性躺倒在吊床上,闭上眼睛默默忍受着胸口的巨痛与悸动,等着那药力自行发散。

    第三十章 不圆的团圆 一

    创世更新时间:2014-05-09 22:55:09.0  字数:3395

    看着兄长慢慢平静下来,风琦雪的心才略略放下,忧伤的看着月下那张英俊不凡的面容,她的心中忽然一动,急忙回身道:“梦哥哥,我哥哥与爹爹长的极为相似,你且看看,他像不像你的师父?”

    易梦堂一怔,微微垂眸并不看向白珺竹,半晌才摇了摇头道:“当年师父脸上被砍了一刀,伯伯又照顾不到,伤口化脓溃烂,以至,以至师父容貌全毁,实在看不出,与大哥像是不像。”

    闻言,白珺竹猛的别开头去,胸口刚刚平息下去的剧痛又再泛开。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入身下的枝叶中。风琦雪尚自愣愣的看着易梦堂,只是眼中的泪更加汹涌。易梦兰叫了声“琦雪”,欲言又止。

    风琦雪回过神来,转回头,朦胧着泪眼看着易梦兰哽咽着道:“梦姐姐,你要说什么?”

    易梦兰思量再三,终于开口道:“师父每每思念师娘,便会描画师娘的容貌。我们初识时,梦堂曾对我说看你似曾相识,也许便是因为,你与师父的画中人有几分相似。后来,在飞龙山庄养伤之时,梦堂思念你,也曾画过你的肖像,你的样貌落在纸上,与师父所画之人更是相像!”

    风琦雪止住悲音,语音极轻的道:“真的?如此说来,娘亲,娘亲已经……”后面的话哽在咽喉,再也说不出来,终于化做一声呜咽哭了出来。易梦堂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这一切,他早有预料,只是看风琦雪如此哀伤,还是难免心中酸涩,叹息一声也不多言,只任由她宣泄着心中的哀痛。

    易梦兰抬手拭了拭泪,回首看向白珺竹,见他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去背对三人,那微微倦起的挺拔身躯,此时却是那样无助的颤抖着。易梦兰伸手想要安慰他,却又顿在半空,终于无力垂下。

    风琦雪哭的累了,渐渐在易梦堂怀中睡去。易梦堂看着她犹带着泪痕的睡容,想到师父这半生的凄苦,一时竟不知是心疼多一些,还是为即将到来的团聚欣喜多一些。

    易梦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看一眼易梦堂,再看一眼白珺竹,心中,比易梦堂更多了一份担忧。师父身体虽残,这些年来道还算过得去,只是白珺竹此时纵有逆天解药,那深入骨髓的毒性却也怕是无法清除,难道要让师父再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思来想去,心中便如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这样的夜,白珺竹自然也是无法入睡,却始终独守着心中的苦痛,背对着三人不肯转过身来。易梦兰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死,他并不怕,怕的却是留给亲人无尽的伤痛!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不过是未触及伤心之处,此时,他的泪便无声的流着,一滴滴落在头枕处的叶片上,又顺着那叶片滑下,没入树下的黑暗之中。

    东方刚现出鱼肚白,风琦雪便醒了过来,见她醒来,一夜未睡的另三人便起身下树,草草洗漱了便收拾行装踏上归程。剩下的路道是好走了很多,四人急着赶路,只中午时停下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稍做休息。黄昏时分,四人登上一道山梁,站在山巅向前看去,群山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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