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胸宽广的。宴敛是廪生,那县学里的廪生不就都是他的同窗?他若是说上一句不好,那些廪生也绝不会为了几两银钱平白地得罪一个前途似锦的同窗。

    便因为这般,宴北重一家商量过后,便是决定先瞒着其他人,只要他们不动声色,悄悄的把事情办下来,等到其他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就是那个具保的廪生想要反悔也是来不及了。等过了县试,府试与院试要求的具保廪生已不局限于本县。也就不必再担心这些。

    而他们的目标正是许经。为此他们也是舍得花钱利诱,整二十两银锭。正准备着今日就让他把保书写好。却没想到,原本好好的一场宴席,到最后,最不应该出现的人居然出现了。

    听了宴故的话,许经心中自然是百转千回。

    松溪县虽有十个廪生,到每年却只有七个参加乡试的名额。宴敛是县学之中的佼佼者。县学教谕对他更是赞不绝口。直说他今年极有可能中榜。

    而他许经,不才却是没资格参加乡试的三人之一。这年头,天下是皇帝的天下,更是读书人的天下。读书人自有自己的一套认知。官场之上玩的从来都是关系网,其次才是才学。同乡,同窗,同年,师承,姻亲,这是官场关系网里最为结实的五个环节。他与宴敛既是同乡,又是同窗,平日里的关系本就亲厚。

    便是他将来止步于秀才。却也有句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宴敛若是能有出息,将来入了官场,你说他是任人唯贤,还是任人唯亲!!别傻了,这是个实在的年代,想要做个大公无私的圣人,还不如挂了东南枝。

    他不敢笃定宴敛将来必有作为!但凡事也有个万一,就为着这点,说不得哪一天人家有了闲心,想起来还有某位相识在某处,随意地伸伸手帮扶一二,便是做个小吏,那也是莫大的荣幸了。

    便是不为这点,人家出息了,你不去奉承结交,可以说那是你心高气傲,自有高人风范。可你还得罪人家,莫不是太蠢。

    循着宴攸的话,许经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这都断亲了,可见平日里的关系恶劣到何种地步。宴敛生性高洁,平日里待人接物也颇为友善。那这断亲一事必然就是宴故一家子的过错了,否则骨肉亲情,哪个做父母的会愿意与亲子断绝关系。瞧着这一家子斯文模样,却没想到心眼也是黑的。再一看宴故冲着宴敛满脸愤怒的模样,心中更是不喜。

    若是宴敛知道许经心中所想,保不得心里是百感交集,前身果然是有心机的,为人处事不要拿捏的太好。做的那般龌蹉事,在外竟也能得个好名声。

    而且许经也不可惜那二十两银钱,他是小地主出生,家中资产也算过得去。二十两对普通人家而言是笔巨款,但对于他家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况且这二十两保银也并不是全部属于他。按照私下里默认的惯例,廪生所得保银,三层上供县衙礼房,三层归于县学,一层送与教谕。这般下来,二十两银子,最后真正能到他手里的不过是六两多一点,也就够他请两次酒食。为了这六两银钱,他去帮宴故,得罪宴敛?他不傻……

    想到这里,许经顿时转换了脸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满是愧疚,忙用袖子遮住脸面,只躬身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却是经消息闭塞。险些做了错事,差点与这般不孝,不知廉耻之人写了保书,亏得我还以为自己已是饱读诗书了。却没想到今日竟也识人不明,愧对圣贤。还请宴兄原谅则个!”

    随即又是对着宴故等人说道:“某等所求之事,许某万万不敢应允,还请另请他人吧!告辞!”面上满是愠色,却是红了脸。随即甩袖而去。

    未等出了门,却又对着宴敛深深一揖,愧声说道:“今日之事却是经之过错,经羞愧难当,自回去反省去了。待哪日有了空闲,必然亲自上门送上拜帖,再请宴兄吃酒。”

    说完,飘然而去。瞧着背影,竟隐隐有高人风范。

    这便是书生,用极为夸张的形式去表现内心的情感。便是原本心里是不气的,也要做出这番姿态。若是常人做出来这番模样,只会得人一声鄙笑。然换做书生,那便是真性情,是书生意气,得人供仰。

    本就是半吊子古人的宴敛似懂非懂,明明他什么都没说,怎么的最后,一出戏就这么成了。况且,你走什么?回想着方才许经甩袖子的模样,却觉得便是那些专攻戏剧的大师们,这袖子也没这许经玩的精练。

    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对上宴故等人化为实质的愤慨与厌恶,尤其是那宴理眼中若有若无的杀机。宴敛心下一抖,面色却是一沉:“我也就不打搅你们一家了,告辞!”

    瞧着宴攸临走之前的鄙笑,宴故刷的一声站起身来,一把掀翻了桌子。各色精美的饭食顿时散落一地。宴理将宴放往怀里一拉,正好躲过了溅起的夹杂着碎磁片的汤水。

    宴放顿时皱眉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宴故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怒不可遏的吼叫:“阿弟,我如今全完了,今儿个事情一传出去,哪个还愿意为我做保,这一切全是那个宴敛……”

    “够了……”宴理冷冷的说道,他虽没了记忆,但骨子里透着威严。

    被宴理冰冷的眼光一扫,宴故顿时泄了气。对于这位被他阿弟捡回来的男人,他从心底里敬畏,并越发的觉得这人身份绝对不一般,想到这里,宴故顿时打起了精神,便是听着宴理继续说道:“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好了。”

    宴故双眼顿时一亮,宴放却皱眉说道:“你还有办法?”

    宴理抚着宴故的发旋,面色温和了不少,“放心,会好的……”

    宴理眼底一暗,有些事情金钱办不了的,不代表没有其他方法。

    茶庄二楼的雅间,木棍将窗户撑开一道缝隙。正是方才离去的景修然,他倚在木栏上,慢慢的端看,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是一道人影慢慢出现在眼中。他勾起唇角,磨搓着手心,仿佛那里还有刚才那人碰触过的余温。不枉他快马加鞭匆匆的从京城赶来,便只是这一面,他已经很是满足了。

    跪在地上的龙一静默不语,他不知道为什么主子会突然发疯了似的,不惜抛下朝政,千里迢迢就为了“偶遇”一个男人……回想起那人将主子搂在怀里的场面,龙一扯了扯嘴角,心底莫名的一阵激灵。

    眼见着那人突然回过身来,抬头看向这边,景修然却倏地一声撤掉了撑开木窗的棍子,转眼便是隔绝了那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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