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头来,一向锐利的黑眸仿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声调也是平和的:

    “雨下得太大,银河路被淹了,车过不去。”

    严皓晨莫名其妙:

    “那和你没有关系罢?”

    那是条死路,路的终点只有一个地方——本市最大的墓园。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平静地说:

    “今天是我家人的忌日,我本来要过去那边扫墓。”

    哗啦啦地雨声中,男人暗哑的嗓音压得很低:

    “我在英国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我的家人——我爸,我妈,还有哥哥,趁着圣诞假期飞过去看我。他们在那里呆了一个星期,就走了。我本来是要跟着他们一起走的,可是隔日有个同学要开生日派对,我贪玩,留了下来。结果,他们坐的飞机失事了……”

    男人把脑袋埋在掌心:

    “连骸骨也没有找到。”

    严皓晨愣住了,霍剑说他二十岁被迫接手恒远,说他没有跟家里人一起住,搬过来的时候不必担心不自在——严皓晨从来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是这层意思。

    男人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仍然平静,只是眼角微微发着红。他自嘲地撇撇嘴角: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只是今晚没有办法过去扫墓,突然觉得没有地方可以去。”

    男人捏着啤酒坐在那里,眼神有些茫然,严皓晨突然觉得心头一震。这个人比他年长,性格又冷静沉稳,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两个人认识以来,霍剑一直都默默在身边替他撑开一个空间。再困难的时候,严皓晨想到那个带他去看海的硬气的男人,就有了不认输的勇气。仿佛天塌了压下来,这个男人都会脊背挺直地站着,任何事情都打不倒。

    而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后这样无助的神情,把类似于脆弱的情绪□裸地袒露在他面前。看到男人像个白痴一样站在雨中的时候升起的恼火消退得一干二净,严皓晨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那种软弱的感情,是一种他十九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陌生情绪,汹涌得如同窗外铺天盖地的豪雨。

    希望自己的肩膀,能成为这个人的依靠。

    严皓晨站起身来,把屋里所有可以找到的啤酒都翻出来,堆到茶几上,简单地说:

    “我陪你喝。”

    男人的酒量不浅,可是几瓶啤酒过后居然就开始神智模糊,枕在严皓晨的大腿上有一句没一句地絮叨,严皓晨安静地喝着啤酒听他说话,时不时应上一声。

    “我小的时候很顽劣,父母看不过眼,早早把我送去英国留学,可是我去到那边照样不学好,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去飙车、打架,喝酒吸烟……”

    “嗯。”虽然听这个人提起的次数不少,可是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和道貌岸然的霍老夫子联系在一起。

    “我哥和我不同,他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人也稳重,我父母都打算好了等他拿到经济学硕士学位,就将恒远交给他……”

    “嗯。”听起来,这个更像是你吧。

    “我父母,他们在世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们很烦,什么都要管,而且不给零花钱,要买些什么,都需要自己打工去挣,我那时候真的很讨厌他们……”

    “嗯。”原来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也有这种烦恼么。

    “他们过世之后,我就把原来的房子锁起来,没再进去住过,每次见到,总是忍不住会想,为什么我不跟着他们一起走……”

    “嗯。”真是个笨蛋。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去给家里人扫墓以后,心情不好,随便挑了家酒吧进去坐。我明明不懂音乐,可是听了你的歌,却觉得很震撼,心情也好了很多……”

    “嗯。”难怪,原来就觉得他的气质打扮和那种地下酒吧格格不入,还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男人琐琐碎碎地说了许多,严皓晨居然不觉得厌烦,还不合时宜地觉得那个不为人知的“霍剑”,挺有趣的。

    男人口齿不清地说:

    “今天这些……你不要让皓晨知道……我这个样子……不能让他看见……”

    严皓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俯下身去:

    “喂,我教你一个让心情变好的方法。”

    “嗯?”

    “很简单很好用。”这个人就是太笨拙了,才会相信电视剧那种又花哨有不实际的一套。

    沉重的毛毯“啪嗒”一声从沙发上滚落到地板。随后其他衣物陆陆续续地掉落在上面。窗外的雨声仍是哗哗啦啦地响个不停,屋内一切细碎的声响都仿如被雨水浸润了般模糊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无心滴,但为毛写出来之后感觉有苦肉计滴嫌疑,摸下巴ing~~~~

    第76章

    严皓晨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楼顶的积水打在遮雨板上,发出断断续续的脆响。紧贴着他的身躯有着结实紧致的肌肤和暖融融的体温,触感极佳。严皓晨睁开眼睛,满足地轻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有睡过那么踏实的觉了。

    在他身下充当人体床垫的男人明显已经醒了,前一晚才逞足了凶的部位此刻分外精神地贴着自己的大腿内侧。严皓晨看了看他闭得紧紧的眼皮,忍不住兴起恶劣的念头,伸手就往那个物体的顶端一弹,男人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蓦地睁开眼睛,伸手捏住他的手腕:

    “皓晨,别闹。”

    严皓晨嘴角一勾,笑得别有深意:

    “怎么?霍总裁终于舍得醒来了?”

    霍剑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转开半张脸,严皓晨看着麦色肌肤底下那道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的微红,成就感十足地继续调戏:

    “明明被占了便宜的是我吧,怎么不好意思的反倒是你?”

    男人转过脸来,神色颇为尴尬无奈:

    “昨晚的事,你记得多少?”

    啧,居然为了这件事装睡。严皓晨挑眉:

    “我记得昨晚好像有人跟我说,不许把他那副丢脸的样子告诉皓晨。”

    男人的表情精彩异常,一副恨不得把舌头割掉的样子,和严皓晨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才把头埋在严皓晨的颈窝,用挫败的口气和他商量:

    “你能不能把昨晚的事情忘了?”

    见惯了冷静淡定的夫子脸孔,严皓晨忽然觉得霍剑这副任人蹂躏的可怜模样顺眼得很,忍不住学这人以前对待自己一样,犹如给家养的猫顺毛般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发顶:

    “不要自欺欺人,我最多只能‘装作’把昨晚的事情忘了。”

    男人难得地由他放肆,只闷声地为自己辩解:

    “最近一个人,睡眠不好,情绪也跟着有些不稳定。”

    本来只是很简单的一句陈述,联想起男人昨晚说的家人去世后,他再也不忍在原来的家呆上哪怕一晚,以及自己最近也不怎么好的睡眠,严皓晨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

    男人接着有些愤然地抱怨:

    “昨晚大概真是被雨浇坏了脑袋,真是丢脸。”

    严皓晨把手从头顶移动到男人的耳朵,继续揉搓着:

    “其实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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