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话 假怀孕

    当手臂被人紧紧拉扯住,单白一下子回神,像是被什么梦魇住而终于回到现实。她猛地甩开那只手,然而身后却又伸来无数双手,揪着她,打着她,要将她再度扯回那无间地狱!

    不——绝不!

    单白回头,狠狠咬住最前方那只手的虎口,即便对方用力挥动,即便旁边有人毫不怜惜地猛甩她耳光,她也绝不松口。

    当那些手渐有退缩的时候,她恶狠狠地呲着牙,冷冷一笑,回身向池边扑腾。然而头顶抵在一个坚硬的平面上,她丝毫不知那是什么,用力撞了上去——

    身后那些喧闹,以及纷杂的,担忧的,叫嚷的,慌乱的……各种各样的吼声叫声,都阻不住她头顶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以及渐渐迷蒙的意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从漂浮着的水面,被人狠狠拉了起来。想要挣动,想要摆脱那些手的掌控,可她的力气似乎随着头顶那个越来越大的缺口溜了出去,半点都没给她剩下。

    低低叹了口气,她似乎感觉自己的嘴巴动了动,说了什么,可是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扭曲了,比混乱的电子音乐还要吵,还要怪。

    单白慢慢闭上眼。

    不管了,睡吧。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白白的天花板,白白的墙壁,壁角有天蓝色的喷漆,而她的头顶,是明晃晃的铁栏杆——那是用来吊水的支架。

    看来她又一次进了医务室,躺上病床睡了一觉。仍然无梦。

    她醒了,然而目光有些呆滞,只是那么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抿着嘴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见她醒了,周遭或立或站的少年们纷纷涌了过来,连带惊醒床边趴睡的那一个。

    “终于醒了……”

    “你怎么样?”

    “小东西,你别吓我!”

    “醒了就好……说句话听听啊……”

    “难道……她失忆了?”

    此句一处,瞬间齐刷刷的数个“滚”爆口而出,将那个嘴臭的给轰到一边面壁画圈圈去。

    单白慢慢向发声处扭过头。

    床边那个胡子拉碴的……是殷罗?

    脸上青肿连绵一片的……是陶煜千?

    同样面色很差,但没有受什么伤的……是殷夺。

    神色诡异,眸间隐藏着一丝担忧的……是应无俦。

    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还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是宗执。

    仍旧一脸优雅高贵笑意,站得最远,神态最悠闲的……是乐正骁。

    她闭了闭眼。原来地狱仍是地狱,她仍走不出这个迷。

    头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刚要伸手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殷罗一把抓住手腕,听他急声道:“别碰!你,你头顶受了伤,有些严重……别乱动,要不然不容易愈合!”

    单白稍稍侧目,感觉大脑有些迷糊,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样受的伤,居然还在头顶。

    也许她这迷茫的目光太过骇人,握住她手腕的殷罗最先看到了,手心一阵哆嗦,快要连她那细瘦的腕子都握不住了,颤声问:“你说,我是谁?”

    其他人一听,立刻心里倏地拔高,堪堪跳到嗓子眼,心跳瞬间飙升280,扑通扑通,那么用力。

    单白眨了眨眼,轻声说:“我……是谁?”

    bia……殷罗大震,手一下子空了,单白的手腕落在床单上。

    其他人嗓子眼里咕噜一声,当即窜上前,争先恐后地忙问:“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不知道不?”

    单白歪了歪头,拧拧脖子,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微笑。

    陶煜千猛地一捶身边的矮柜,“靠!这么一撞,她居然失忆了!居然真的失忆了!!!”那语气,不知道是懊恼还是开心。

    殷罗愣愣地望着单白,口中崩溃似的低喃:“失忆了……你失忆了吗……居然,失忆了……”

    宗执毕竟是学医的(虽然还没毕业),有些疑惑,对于单白那抹天真无邪甚至前事后事既往不咎的笑容诧异极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些,拨开挡道的,上前伸手要拨弄单白的眼皮,却被殷夺拍开。

    宗执有些不爽,“你做什么!”

    殷夺怒,“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耍猴吗?!”

    “我检查……”宗执说的底气不足,“在医师到来之前,我先帮忙查看一下情况——”

    “滚!让你瞧病,还不如去相信猪不会追尾!”殷罗还不客气地了个岔,又毫不客气地代表哥哥口诛笔伐某男。

    “切!”宗执拂袖,气冲冲地退到一旁。

    应无俦的视线带着一丝疑惑,一丝莫名的悸动,慢慢伸出手,轻轻盖住单白鼻子以下的部分。其他人都拿看怪物的眼神望着他。

    ……像,真的是太像了……

    应无俦只觉心跳忽地剧烈起来,那么狂猛的跳跃,仿佛他二十二年的人生在这一时刻,终于有了一次爆发!

    他寻觅过,追查过,可是再难寻到那个人的踪迹……他找过那么多的替代品,有的是嘴巴相像,有的是鼻子像,有的眉毛像,有的则是声音有些相似……可是从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有如眼前这双眸子一样,那般与印象中的那个人如此相仿!

    记忆中,那双温柔的眸子,闪烁着温暖和煦的笑意,那么清新开怀,只消一眼,便令他永生永世都甘愿为之沉沦……在所有线索都断掉,在他终于对寻找那个人心灰意冷的时刻,在他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寻相似的替代品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却也没有如同现在这样,希望这双相似眸子的主人,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她只是一个玩物啊,为什么一个下三滥的玩物,也能拥有那么一双令人悸动的眼眸!

    应无俦猛地倒退一步,轻摇头,冷冷一笑。

    不,只是错觉,只是错觉!

    他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门扉在他身后重重关上,那么大的动静,令所有人心里跳了一跳,抖了抖,暗骂一声果然神经病症候群患者的典型症状!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应无俦匆匆离去的背影拉了回来,然而对上单白,却又更觉头痛。

    身后,乐正骁轻轻哼笑。

    殷夺环抱双臂,拉住正要冲出去叫一声的殷罗(分明2到忘了床头就要医生呼叫器……),忽地冷笑一声,指着单白的眼睛说:“一帮傻子……你们看看,她拿看白痴的眼神瞧我们呢!”

    果然,少女那天真无邪的目光看似纯净,然而却极冷,本没有任何温度。他们身在局中,自是没有细细分辨她眸子里那抹讥诮冷厉的寒光。

    众人哗然。

    单白轻轻伸展腰身,巧笑倩兮,“喂喂,又不是我亲口承认失忆的,为什么要暗贬我?做什么这么生气!”

    一时间巨大反差,事实境况被反转,殷罗有些回不过神,愣愣地问:“你……没失忆?”下一秒,他越说越气愤,“既然没失忆,为什么要说那么令人误解的话!为什么?难道耍我们很好玩吗?!”

    单白哼笑一声,“拜托,话都是你说的,我配合而已,做什么都怪我?!你说的是——‘你说,我是谁’,对也不对?”

    殷罗刚想否认,陶煜千在旁边很配合地点点头,证明他真的有说过。

    单白又笑道:“之后我也是什么都没说啊,只是轻轻一笑……难道,你们都被我迷住了么?我还满荣幸的。”

    那明褒暗贬的话,简直令在场所有人都想拂袖而去。

    陶煜千变了脸色,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恶意弯曲起来,看到她痛得脸色煞白,微微得意地笑了起来,“骨头架子,一恢复神,又开始牙尖嘴利了?不过……你也嚣张不了什么时候了,不就是仗着阿夺和阿罗的宠爱么!看到头了你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可依凭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腕骨像要被拧碎,而因着他扭曲着手肘,仿佛骨头也快错位。单白疼得额角冒了冷汗,却是冷笑,“少威胁我!底牌在殷夺手里,哪里来的什么宠爱!——陶煜千,你不要自作聪明,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呵呵……”

    殷夺拍了拍手,表情很是愉悦,“小东西,你不说我还当真忘了呢……你说的没错,既然你都知道我们的底牌,咱们也不怕打打明牌,让你输也输得明白!好好养伤吧,养好了伤,还有的你‘享受’的!”

    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单白却没来由的骨子里泛冷。今天最恶劣的事情不都一一体验过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殷夺拉着脸色不豫的殷罗率先转身出门,陶煜千随后,宗执居高临下俯瞰单白,诡异一笑,也随着走出去。乐正骁慢慢站起身,却是上前,给单白掖了掖被角。

    单白拂开他的手,“少假好心!”

    犹记得这个家伙,当初多么义正言辞地指控她,有多么多么缺乏自信,拉开距离,不接受旁人示好和关心……她以为他是好人,以为遇到一束纯白无暇的光,恍如天使降临她面前,令她自惭形秽……

    可是事实呢?

    事实就是,他也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而已。

    这样想着,单白早已经过震动和惊诧,已然变得平静。即便在心里低咒这个伪君子,也不过是冷淡的语气。

    越是发泄太过激烈的情绪,越是证明,她有多在意对方。她不想,也没有。毕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又有什么可在乎可回味的呢。

    乐正骁笑笑,并不在意她的恶劣态度。

    单白转过身子——但因为头上的伤,也只有身子可以扭过去,头顶还是不敢乱动——这姿势真是别扭极了,也就是为了不想看到对方那张虚伪的脸。

    ……只是没想到,泡沫破灭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而已。她在心里慢慢对自己说道。

    乐正骁轻轻拍了拍她侧过去的肩头,“太倔了,对你自己可没有好处。”

    少女没有丝毫反应。

    乐正骁微笑,仍是掖好被角,没再说什么,缓步走了出去,将门扉轻轻闭合。

    片刻后,翻天覆地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单白一个克制不住,只能尽力趴在床沿,将喉咙涌上来的、肚子有的存货,还有别的有的没的,统统吐了个干净。

    她吐得很用力,仿佛这辈子都从没有如此努力过。很快,似乎什么都吐完了,她开始呕胆汁,绿绿的,苦涩的,蔓延过喉,吐得几近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单白虚弱无力地躺回床上。身边异物味道很重,她却几乎失却力气去按响医生呼叫器。

    她想,我这是怎么了。

    这答案,第二日在她再度呕心沥血地吐翻之时,被吓到的殷罗忙拍抚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即便呕吐物的味道有些令人无法忍受,到最后她都只是干呕,他仍尽心尽力地守在一旁,等到她稍稍舒坦些,便举着干净温热的湿毛巾为她清理脸旁的秽物。

    殷夺在一旁深深皱起眉来。今天她吃东西都在他们眼皮底下,本没有抠喉咙催吐的行为,也就不可能是她自残。据医师说,昨天也有好几次这种呕吐和干呕的情形出现,难不成……是怀孕了?

    想想他们在一起的三个月(为了试菜做准备的这一个月不算,因为没有碰过她),虽然他和阿罗没有做过任何防护措施,可是都有事后喂她吃药啊……对了!一个月前,正是她给他们下药,而他们喝醉了酒,将她残暴3p的那一次,随后她割腕自杀,于是那一次似乎、可能、貌似真的没有吃药……

    殷夺的眉头皱得更深,越想这个可能越足,于是找来医生,说要给单白来个详细的、全面的检查,并特别提点医师,要重点关注肚子啊妇科啊方面的检查,绝对不能遗漏……

    圣?艾易丝的医务室堪比世界级的大型医院,最新式多功能的医疗器材,保证令全面检查专业快速有效。全面检查完毕之后,不多时,几人便聚在医师办公室,静等着听医生对结果的宣判。

    殷夺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问最震撼的那一枚炸弹,究竟有没有爆炸的可能……“咳咳,医生,我最想知道的是,她……有没有,那个有没有……怀孕?”

    难为殷夺天不怕地不怕,狡而风流得令人恨得牙都咬碎,此刻却是无比忐忑不安地等待这个怀孕与否的结果。

    然而……

    医生遗憾地摇头:“抱歉,殷大少爷,单小姐并没有怀孕。”

    那一瞬间答案揭晓,否定的判决令殷夺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一时间或喜或悲,却反而一径掉落成了无悲无喜的心情,到底算个什么!

    心口似乎有些闷闷的痛,可是那痛却又不分明,仿佛只是割了一道小疤,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还是真的不希望有这么一个……形容不来,总之不会是孽种的小小东西真正出世。

    耳边轰隆隆的,却仍能清晰听到对面的医师冷静宣判:“……经过检查,可以确定单小姐只是拥有各种孕期症状的假怀孕。再加上她有轻微的厌食,所以引发恶心感和呕吐越加强烈……单小姐的体质很特殊,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月经初潮经历……请问殷大少爷,是不是……呃,是不是让单小姐经常服用避孕药?”

    殷夺木然地点头。

    “那就是了……”医生唠唠叨叨地说着,“虽然在医疗药方上,常常有间或疗程服用避孕药,用于催发女荷尔蒙激素分泌的效用……可是长久连续不断的服用,即便是最顶级的避孕药,也会对女体产生极大伤害,更不要说单小姐未来过初潮的少女体质……”

    “那会有什么后果?”殷夺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问道。

    “是这样的……”医生抬了抬下滑的眼镜,谨慎地回答,“如果长时间如此下去,那么恐怕单小姐很难怀孕……而若是经过细致的调理,那么还有可能将单小姐的内分泌调养恢复平常水准……但是……”

    医生的欲言又止,惹怒了殷夺。他猛地一捶桌子,暴躁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磨蹭个屁!”

    医生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回答:“就是……就是要么禁欲,要么还请殷大少爷您……做……做避孕措施……”

    话音未落,殷夺夺门而出。殷罗双手袖在口袋里,无奈地耸耸肩。

    让他老哥避孕?哈,他老哥可是享乐主义,曾说有雨衣,还不如不玩,简直是可以比杀了他还没有快感的事嘛!

    可是……殷罗不禁也皱起眉来。

    他对小孩子也没什么好感,更表说他现在也才十八岁耶,就算十九岁的时候身边有个小萝卜头,但他可不能保证,真的能将小萝卜头当个宝贝养!

    再说了,小孩子吵吵闹闹,哭声超级烦人,还粘粘腻腻的,令人不得舒坦……虽然想想,居然会觉得小东西生出来的小萝卜头,一定会像她一样令人想捏圆搓扁一样可爱到爆,可是她的身体素质……真是令人不敢恭维,也……不敢冒险打赌。

    殷罗有些期待,不知道哥哥究竟会怎么办呢……更不要说,等到小东西伤好,还有一系列针对她进行的“计划”呢……

    四十九话 谁之陪伴

    吐过之后,单白感觉自己汹涌翻滚的胃里终于平静舒坦了些,于是美美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连成片,仿佛一场大火渲染而成,她难得有闲情逸致欣赏大自然的美景,不自禁也为大自然的神工鬼斧赞叹不已。

    “喂喂——”一旁有人无奈地叫唤,“拜托……阿白,窗户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怎么也不分点注意力给我?!”

    单白扭过头,惊讶地看着来人,甜甜唤了一声:“溪姐!”

    蓝溪窜到她床前,正想给她一个忽视自己的爆栗,却没下得去手,最终捏了捏单白尖瘦的小脸,“你啊,总是这样让人担心!——你说说,到底什么事这么令你寻死觅活的?!难道你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一切才会有峰回路转的余地啊!”

    单白苦笑不得。蓝溪的口气,分明是当她怒极愤而自杀。可是天知道,后来她回想起自己受伤的经过,简直要为自己悲催得抹一把辛酸泪!

    她的伤……居然是……居然是自己没发现温泉池子的壁沿,狠狠一头撞了上去!

    天知道啊天知道,她真的没想自杀的!

    割腕她尚能控制力道,尚能因着自己的强大愈合能力而借此依凭。可这人体所谓最密的仪器——大脑,一旦伤了,她可真是不敢保准,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她自己也怕自己是真的失忆了!

    蓝溪欲哭无泪地听完单白用无比悲催的口吻叙述整个事件经过(当然要略过之前的4p事件),简直对单白不会游泳还敢逞能的事迹佩服得欲仙欲死。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天,门外忽地传来轻悄的敲门声。单白与蓝溪对视一眼,第一反应都是殷夺他们来了!下一秒,蓝溪想,难道是卓家那对讨人嫌的兄弟来抓她回去?而单白想,难道是护工来为她清理呕吐秽物?

    然而开了门,却发现本不是,她们脑中千百个念头居然都没猜对。

    居然是——两位小表弟。

    两个表弟手拉着手(真装纯啊……),都垂着头,默默站在门边。

    单白在蓝溪的帮助下慢慢坐起身,向着门外那两小木桩招呼,“来啊,阿良阿德,来看表姐啦?”

    听单白的语气很是自然亲和,两名少年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走了进来。

    大表弟抬起头,看了看单白头顶层层包裹的纱布,不由得皱了皱眉。小表弟向来心直口快,开口道:“表姐,你这是怎么伤的?好不小心,多令人担心啊!”

    单白微微一笑,有点尴尬。指尖无意识地勾了勾纱布的边,又被蓝溪一记巨灵之掌拍掉。

    “失误,失误……呵呵……”单白干笑。虽然不想这么问,可是素来就有无事不登三宝殿之说,见两个表弟沉默着不说话,也不是看看就走人,单白不得不问道,“表弟……有什么事吗?”

    大表弟忙摆手说道:“没!真的没什么事……我们只是,只是想来看看你,结果到班级里,只听到老师说你病了,于是来到医务室挨个房间看了一下,才找到你。”

    虽然不清楚表弟们来找她究竟有什么事,也不知会不会还是为了结识殷夺而来,也不管表弟说的是真是假……可即便是假话,这层层覆盖着真意,裹着虚假的关心,仍是让单白心尖颤了颤,澎湃不已。

    眼眶热热的,似乎那日在温泉别院流尽泪之后,却又再度恢复了生气,重新又有了涌出热流奔泉的能力。虽然流泪是很软弱的行径,可是亲人间带来的感动,令她几乎不想掩饰这种急切而激烈的情绪。

    幸好……只是几乎而已。

    水雾凝结,逐渐被驱散开来。单白感觉眼前重又一片清明,舒坦多了,才眨眨眼,柔声道:“谢谢……我没什么事的,就是破了点皮,没什么的……”

    蓝溪在她俯身过去,悄悄跟单白咬耳朵,“头顶一片的头发都剃没了,还破皮呢!唬谁呢!”

    单白哭笑不得地瞪蓝溪。

    不过,对着表弟们可不能实话实说。且不说不想他们知道她的伤势担心,就算没有担心,那么从熟悉亲密的角度上来说,她都无法坦白跟表弟们说这种事情——哪怕可以省略来由,只看结果,可是这种事情……仍然无法启齿。

    表弟们也没说几句,诺诺地跟单白说了几句表层的客套话便离开了。蓝溪本想陪着单白吃了午饭再走,可是又被卓家兄弟三催四催、简直像要勾魂催命投胎一应俱全似的电话给叫走了。

    单白知道轻重。毕竟卓家兄弟背后代表的,是整个圣?艾易丝。虽然他们不参合学生会运作,却是学生会与学院沟通的代言人!她从殷家兄弟口中隐隐知道,蓝溪背后代表的蓝家背景尚不能抗衡圣?艾易丝,所以在卓家兄弟纠缠蓝溪的时候,蓝家将她双手奉上……

    是以,在蓝溪左右为难的时刻,单白也就顺手推舟,不让蓝溪为难,让她先走。单白也不希望蓝溪看到自己吃完东西却又哗哗大吐的恶心场面。

    只是在蓝溪走后,单白不禁翻来覆去地想,自己的行为,会不会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助纣为虐?!

    而这一天,探病的人不仅很多,还很莫名其妙。

    中午再度吐光存货之后,单白扭到床边的身子被人轻轻扳过来,温热柔软的毛巾抵在唇角,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小脸擦拭干净。

    单白诧异抬眸,却被眼前的人惊到。惊讶的情绪尚未持续一秒,下一秒却是冷声嗤嘲:“怎么,又来英雄救美了吗?”

    蔚年遇握着毛巾的手抖了抖,就那么僵在她脸颊一侧。

    单白瞪了一眼,劈手躲过毛巾,仿佛泄愤一样,用力擦着自己的脸。然而她忘了将毛巾翻个面,结果弄得原本擦在毛巾上的秽物重新沾了她满脸……

    蔚年遇扑哧一笑,从矮柜上面的托盘里重新取了一条折叠好的干净毛巾,修长的手指慢慢捏住她的小下巴,一点点擦了起来。

    仿佛……她方才那番讥讽,从来不曾脱口而出过。

    单白其实很讨厌这种温吞的人。她以前住过的环境纷乱冗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其中还真就有一个同蔚年遇一样子的男人。

    那男人的老婆是个**,还是路边站的野**。每天从街上拉了皮条,他老婆直接将男人拉进自己家,有时候刚关上薄薄的木板门就哼哼唧唧做了起来,高潮的时候尖叫声响出了三条街外。

    那男人一直都忍着。然后等他老婆衣衫不整地开了门出来,送走客人后,看她倚着门框,慢吞吞数着那几张票子。

    结果有一天,男人忍无可忍,拎着把刀,一脚踹翻木板门,将老婆和嫖客当场砍死。

    也因着这件事,她家又不得不搬家,重新找了个贫民窟租住。

    单白一想起这事件中的男主角,就打心眼里的瞧不起。他老婆赚钱,也不过是为了供应两个人的生活,男人没本事,最后却将所有事情都算在老婆头上,他还算什么男人?!

    蔚年遇虽然没有做过这种卸磨杀驴的事,可是他的懦弱,已经给她留下太深重的印象了。

    她喜欢一个人纯真,因为那是她缺少的。可是她受不了一个男人的软弱,那本是从最基本就已经令人鄙夷了。

    或许……最初的最初,她本就不应该因着蔚年遇那表面上的阳光单纯,而在女体盛上,寄希望于他能在离席时,将她带走。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难道她受的骗上的当还少吗!

    总是学不乖。

    谁都有多面。只是当单纯干净的背面成了懦弱可欺,当高贵儒雅的背面成了冷漠深藏……她还能相信什么,还能保有什么信仰呢?

    她只是迁怒。原谅她的迁怒吧,只是当期望与现实发生强烈碰撞,并将自己所有自以为的美好都破碎殆尽……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当做无谓,惟有以迁怒掩饰真正的痛心。

    看到单白本理也不理他,蔚年遇只觉自己那颗不太健康的心脏有些疼了起来。可是似乎又不像发作时那么痛,闷闷的,用手按下去,却也察觉不出到底是哪里在痛。

    他讪讪地说道:“我,我带了书,你……看吗?”

    单白不说话,但是手却伸了出来,做个手势。毕竟现在看书是最正常的事了,她不想跟蔚年遇说话,却又闲的无事,还不如看书来得有趣舒坦呢。

    蔚年遇如蒙大赦,赶忙取出背包里那本揣了许久的《傲慢与偏见》,还有一本……牛津英汉全解词典……

    单白老脸一红,飞快将书和字典抢了过去。眼角瞥到蔚年遇翻的仍是那本法语原版《情人》,心里偷偷念他一句“爱现”,单白自顾自地低头看书。

    许久,蔚年遇悄悄抬头,有些痴迷地望着少女认真翻阅读书的样子。

    午后温润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少女柔嫩的肌肤上面。屈曲的圆滑颈子好似最高贵的天鹅,那么柔美,日光映照下似乎皮肤薄薄的,成了透明状,还能看到内里流动的脉搏血管。

    长发未梳起,散落在身后,但肩头却又一缕总是调皮地掉下来,被她挽在而后,一低头的时候又掉下来。少女不愿分神,眼睛盯着书,一手忍不住总去拨弄,动作之间都有些急躁了。

    她白皙的指尖慢慢划过柔软的纸面,一手抓着书角,另一边则手忙脚乱地翻阅词典,看起来好辛苦的样子,可是在查到某个单词,或是读通某个句子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却又那么的开心,像个得到奖励糖果的孩子。

    她的一切,都那么可爱。

    她的神态安详,侧面的阳光打下来,仿佛女神一样,看起来如此高贵。

    蔚年遇悄悄挪动身子,一只手慢慢爬过床单,不敢碰到她,小心翼翼地捏起她的一缕秀发。他并不敢做什么,只是那样用掌心紧紧握住。

    他想起曾翻阅过的诗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有些恨自己不是古代的男子,可以留起长长的发,放下来的时候,与身旁的那个人一同结发……

    脑子里忽然嗡的一下,蔚年遇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立刻甩脱那缕秀发。所幸他并没有竖直扯动那头发,生怕真的扯痛了她,被她发觉,又要被她嫌弃臭骂,所以在放手之后,她也没有察觉。

    他的心跳乱了。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讯号。虽然他的心疾不是天生的,可是将养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仍被医生叮嘱不能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自然……情欲,也是被远远排除在他的安全范围之外的。

    然而,由于他是蔚家正统的顺位继承人,对外家人并不敢轻易说出他有心疾的事实,而除了应无俦,殷夺他们也都不知道,所以才会每每都逼着他接受那些太过刺激的事物,比方女体盛,比方群交。

    他想,自己是那种,就算被逼到顶点,也会说“慢慢聊,我想先走”的人吧。

    这一次,面对她……仍然如此。

    因着他的懦弱,也吃定他不敢妄动,所以不愿过来的殷家兄弟,不可能照顾女人的陶煜千,以及表面阳光内心霾的两个人,还有奇奇怪怪的无俦,让他过来,一方面照看她,一方面……劝她要懂得识时务。

    这分明是要让他做这个讨人嫌招人恨的侩子手了。

    想起所谓的宴会上,那一场惊世骇俗的女体盛……他的胃都在翻腾,更不用说被当做餐盘的单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

    没有给他答案,他们给的只是命令,连无俦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本无暇顾及他了,他还能怎么办?!

    胡思乱想间,宗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将蔚年遇赶了出去。蔚年遇临走前欲言又止的眼神,单白只觉心里怪怪的,但因着来着是宗执,蔚年遇走了之后只剩她一个人面对……只要一想,便令单白头皮发麻!

    然而蔚年遇是不可能留下的。他走了之后,宗执站在单白床边,朝她阳光灿烂的微笑。

    “有事吗?”面对这死变态,单白更是连眼皮都不想抬。

    宗执没答话,直接动手将床角的折叠小桌拉近她身前,接着从带来的背包中取出轻薄小巧的笔记本,按下开机键。

    “你到底要做什么?”单白没好气地问。

    宗执神神叨叨地笑起来,“怕你无聊,跟你看场电影,你不欢迎?”

    单白撇嘴,简直为他的虚伪想吐。“有你在,我就寝食难安!”

    “别介,是部好片子,你错过很可惜呢。”

    说话间,电脑开机运行到主界面,宗执飞快按了几个键子,屏幕上便立刻出现一个播放器,显示影片正要开始。

    单白百无聊赖地靠着背后软软的被子,旁边宗执忽地挤过来,还贼不拿自己当外人似的推她,“喂喂,往里面去点!”

    靠……忍了!

    两人虽说并肩挤在病床上,但单白简直是被万蚁噬心,那叫一个痛苦难耐。

    宗执忽地用触板控制鼠标,将影片进度调到三分之一处,诡异笑道:“好戏从这里才算真正开始呢……”

    单白觉得异样,可又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看下去。

    进度调快了,紧接着屏幕出现咦咦啊啊的声音。单白当即就要按掉,却被宗执死死抓住手,并扳住下巴,直冲着屏幕。

    死变态诡笑,“还没开始,你激动什么!”

    随即,宗执按下快进,使得画面虽然仍在顺序播放,可是速度却要拉快,将所有画面全部生动传送出来,让人看得更快更直接!

    屏幕上,除了宗执和蔚年遇,剩下那五个,团团围住一个已然翻了眼白的女人。看不清那女人面貌,只是从身材上判断应该是个熟女,毕竟发育得很好。

    陶煜千从那女人的身下扯出一黑漆漆的长物事,然而却不是从蜜道,而是后庭……那分明是曾经殷夺故意羞辱她,宗执用来虐待她的按摩!

    按摩抽出来的时候仍在转动,然而那子的型号实在是太过大,简直可以称之为恐怖!上面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红色黄色的物体,可是依附在子上,却又不像是不洁的排泄物……

    被抽出按摩的瞬间,女人高高尖叫了一声,那么刺耳,分明不是激情难耐的吟哦。挡住镜头的人稍稍侧开身子,单白也才发现,那女人的肚子高高凸起,似是已有身孕!

    陶煜千冷冷一笑,将那子擦都没擦,直接调大了旋转频率,嗡嗡乱叫着将之捅进女子的蜜道。那按摩着实高级,只是塞进了一点,就借着强大的转动频率,自动自发地直直钻了进去!

    似乎那长的子越发进入内部更深处,女子忽然短促地喊了一声,随即哼哼呀呀地闷叫,下身渐渐渗出鲜血!

    单白吓呆了,宗执却还嫌不够,附在她耳边细细解说:“这个时候,那子可是已经深入到子当中,慢慢摩挲着那脆弱而可怜的婴孩呢……”

    炽热的手掌沿着她的双腿,一点点划到她的小腹,忽地用力一按,“然后,那小小的婴孩便被高速旋转的频率,搅拌成了一锅稀粥……”

    第五十话 暴教育

    单白直直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

    她是被手背上一阵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刺激醒的。宗执早已走了,影片笔记本什么的不复存在,连床角的小桌子都摆回原样,仿佛没有改变过,宗执本没有来过。

    可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那个死变态是故意的,来吓她,来看她欲仙欲死地被他吓到的模样,魂不附体,直接晕倒。

    可是白日里那影片的情节,还有宗执的话,全都烙印似的刻进了心里。

    那片子,来来去去的人,不就是那几个熟识的面孔,怎会做假。在一边拍片的还时不时地出生指导,如何才是最高境界的sm……可不就是宗执那个死变态的声音。

    绝不会错认。

    单白拽紧了被角,越发觉得,自己的下场,连渺茫都已经不配用来形容,简直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手背上着针,长长的细管子连着一头的吊水,内里晶莹的体一滴一滴渗下来,慢得如同默数人生的最后秒数。

    单白戚戚笑了一声,用力拔下手背上的针。那一下实在太过暴,一瞬间逆流的鲜血顺着管线喷入吊瓶,而手背被针尖撕扯开一道不小的血口,那么狰狞。

    失了血,神思渐渐茫远,一瞬间脑子里那些纷杂扰乱统统被清空,这感觉真是奇妙美好得紧。

    如果这一次也能就这样死了……倒不失为一种幸福吧……

    只是很不幸,医师准了时间,在前来为她拆针换吊瓶的时候,发现她俨然自虐的行为,于是立刻进行急救包扎,又将她险险地拉回生命线内。

    这就是她的悲哀,他们的乐趣。看着她在惊恐痛苦以及恐惧中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他们却每每想方设法将她拉回到那个地狱之中……

    数日未见的殷家兄弟如狂风般席卷而入,恰好医生给单白做完检查,便被他们毫不客气地推了出去,甩上门板。

    殷罗箭步冲上前,紧紧抓着单白的肩,嘴唇气得直哆嗦。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这次你又搞出这种事!”殷罗大吼,嗓门震得本就虚弱的单白脑袋里更是嗡嗡作响。

    单白有些无力地仰着脖子,这姿势令她很是不舒服。可是盛怒中的殷罗没有发现,一旁冷眼望着她的殷夺更是不想让她好过,她无奈去推他的手,“你,你放开我……”

    殷罗倏地抓起她的那只伤手,将上面缠绕好的纱布鲁掀开。里面的药连同粘腻的血都粘在纱布上,每每被殷罗毫不怜惜地揭开一圈,那种令人只想尖叫只想痛哭的痛楚令单白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下去。

    饶是如此忍耐,那一圈纱布被揭掉的时候,单白头上簌簌冒着冷汗,只觉自己的手背连同小半只手臂都已然痛到麻木。

    殷罗将她的手甩开,站起身,面露不屑和嘲讽,“这次怎么不割腕了?这么点伤口,看来你只不过想玩玩游戏而已,在心里偷笑我们为你焦躁不安的样子吧!这样也死不了,你可知后果会比你一月之前那次更严重!”

    单白仰脸看他,唇角勾出虚弱苍白却冷静的淡笑,充满嗤嘲,“就会……就会威胁我吗?你们这帮……变态!”

    她怒骂着,心底想的全都是影片里他们是如何残暴对待那个孕妇的情形。极度的忧心害怕在被质问的一瞬间骤然爆发,她更希望殷家兄弟在怒极的情形下直接将她就地掐死……倒省却了多少麻烦!

    然而殷夺却是看出来了。他慢慢走过去,钳住她尖细的下巴,虽然掌心处她的骨头那么硌人,令人不由自主为之心疼,可他提醒自己,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可恶,有多么不识时务——也就不会心软了!

    “你尽量逞你的口舌之快吧!”殷夺冷笑,“希望一切结束后……你还笑得出来!”

    说罢,两兄弟不再留恋,愤愤甩门而去。

    一室凄清。

    单白紧紧缩在床上,对于不可知也本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未来……不单单是迷茫害怕,已经近乎绝望了。

    她快要找不到支撑自己的东西,任何的信仰在变态、禽兽面前时那么苍白无力,虚弱的不堪一击。

    ******

    单白贸然拔了输管子,结果搞得血溅三尺一事,陶煜千也知道了。

    不过在他赶过来之前,单白先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舅妈打来的。

    “阿白啊……听阿良阿德他们说,你最近的情况不是很好……”舅妈的声音有些结结巴巴的,“那,现在怎……怎么样了?”

    单白斜倚床头,面色平静。即便曾看过舅舅一家那么不堪的照片,可是明面上,他们仍是她的亲人,不管背地里做过多少不堪的事,但想想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就像他们主动选择了那么一条路,而她则被命运压着脖颈,被迫俯趴在自己的道路上,从没有人肯停下听听她的声音,只知一味拖着她向前走……

    所以再次面对舅舅家的任何人,她都没有怨怼,也没有埋怨和瞧不起,只是不再那么亲近了而已。发生太多事,她没法对自己所谓的弱点有任何好心情。真的,完全没有办法。

    于是单白平淡客套地回答:“哦,舅妈,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替我告诉舅舅,我没什么事,一切也都挺好的。”

    “在学院……”舅妈吞吞吐吐,最终仍然问道,“有人照顾你吗?照顾得周到吗?”

    “嗯。”很平常的一身应,听不出是好是坏的意味。

    “哦,那我就放心了。”

    对话到这有了一个短暂的冷场。只是舅妈的声音明明听起来犹豫胆怯,可是到了这种尴尬的境地却还不肯挂电话,不挂电话却又吞吐着不肯吐实……单白本就难受得要命,此刻心情更是糟烂,差点憋不出脾气,一怒之下撂了电话。

    半晌,电话那端舅妈抽抽噎噎地低泣起来,终于忍不住,向单白求救:“阿白……舅妈求求你……现在只有你可以救你舅舅了……”

    “舅舅怎么了?”单白腾地一下子坐起来。

    舅舅很是沉默寡言,看起来实在太过冷厉。记忆好像遥远如同天边,可是单白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初到学院的那一晚,舅舅将她救下,那个冰冷怀抱的触感,仍然如此清晰。

    虽然冷硬,虽然别扭,却是一个解救的姿态,令单白感激直到现在。

    所以对着舅妈虽然不耐,可是一提到舅舅,单白真有点急了。

    只听舅妈断断续续地说起来:“你舅舅的公司现在不知怎的,被一些神秘强大的企业联手压制……原本同公司签了订单的客户纷纷跳单,哪怕是老客户都这样,一同拉走一大批资金,险些让公司资金周转不灵业务瘫痪……而对方说,说……”

    “说什么?”

    舅妈止了抽泣,然而语调中却有一丝颤抖,和……决然,“他们说,要你乖乖的。”

    “然后呢?”单白冷静地问。他们是谁,不言而喻。不过相信他们说的绝不会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下文。

    结果这话题惹得舅妈更加痛苦不堪,又开始哭起来。“他们还说……他们知道你两个表弟都在圣?艾易丝,不要以为躲到那里,就能逃过那个立法委员的疯狂报复……可是如果想将他们纳入羽翼下,你就要乖乖的,不要再不听话……”

    这些威逼之词如此明显,语意不言自明。单白不相信身经百战的舅妈是真的听不懂那言外之意,可是此刻,单白没想到自己还能如此冷静的问一声:“所以呢?”

    “阿白……舅妈求求你,帮帮你舅舅,保护你那两个表弟吧……他们还小,还小啊!”舅妈终于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几欲崩溃。

    可是这头单白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裂,原本还有些柔软的心碎成一丛一丛的渣灰,怎么拾掇怎么拼补,也完全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

    表弟们还小……可是她也只不过比他们大一岁而已啊!她也才只有十六岁,十六岁啊!她甚至还不算一个真正的正常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不论是谁都要将那么重大的责任压在她肩上!

    难道都不知道,她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也有不堪忍受不能忍受而只想去死的时候吗?!

    可是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会怎么想。只有不断逼迫,按着她的软肋踩着她的自尊,要她屈服、屈服、只有屈服!

    良久良久,久到那一端舅妈的呼吸轻而又轻,仿佛那边没有人接听了一般。单白听到自己木然的声音,慢慢说出答案:“……好,舅妈,我会帮……我会照做……”

    可是她心里却在呐喊:不,我要的不多,我只想舅妈你能说一句,只要说一句……我就乖乖的……

    舅妈轻快地道了声谢,似乎因着单白的答允而抹干了眼泪,“阿白,舅妈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谢谢你的帮忙……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舅妈说,舅妈一定会让你好好的……先这样,你舅舅那边在叫我了,我先过去,以后再聊……”

    “嘟嘟”,电话里忙音乍响。那么快的挂断电话,毫无留恋。

    单白脑子里轰隆一片。

    如果……哪怕舅妈只是象征的说一句,别糟蹋自己,舅妈会担心……给她多一点点的关怀……单白想,结局会有什么不同吗?

    她不知道。

    单白将脸埋在被子里,咬着枕头一角,用力无声地大哭起来。

    随后,陶煜千分毫不差地来了,看着她将自己卷在被子里,像要把自己活活闷死似的。只是一想起阿夺说过这骨头架子对于这种虐身虐心的事儿可不是头一次做了,轻车熟路的,陶煜千心里不知怎的,就那个气啊!

    见过女人倔的,没见过能倔到这份上的!

    他上前一把扯住被褥中她的长发,将她埋在里面的小脸硬是拉了起来。刚想狠狠进行一下震撼教育,然而看到她急欲掩藏的斑驳泪痕,陶煜千晃了晃神,有点讪讪。

    “你……咳咳。”陶煜千决心救自己的场,恢复之前来时的凶狠架势,“喂,骨头架子,你哭什么哭?”

    单白抽噎着,用力去抹眼泪。

    陶煜千一看到女人的泪水就没辙,管她什么年龄段,只要一看到那种小鹿斑比还直冒水汽的大眼睛,他……他就很简单暴!

    “哭,哭屁哭!”他恶狠狠地开骂,“你自杀,我们这些还没享够福的大老爷们还想哭呢,哪里轮得着你哭!(这是什么逻辑?!)而且最该哭的,是阿夺阿罗他们俩吧,总为了你这么一个也不知哪好的玩意,上蹿下跳的,前些天都把我给打了!”

    陶煜千气冲冲地指着自己仍泛着青芒的眼圈,“你瞅瞅你瞅瞅!就因为你这么一个……啊,我就被我兄弟下了死手!”他的视线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打量她,“啧啧,说你是骨头架子,我还都侮辱那些美型骷髅了我!”

    堂子里有个兄弟特喜欢剥皮削,将那些体格好骨架优的死人弄去做了骷髅标本。他也看过,不得不承认,这有艺术细胞的人,做出来的东西还真是挺不同凡响!

    不过陶煜千这话说得有些违心。那日里他一尝到这个骨头架子的滋味,外表和内里完全不相称的感觉仿佛翻天覆地,令他无比舒爽……现在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打击单白的嚣张气焰(他认为的)而已。

    单白冷哼一声,“俗!”

    “,就你高雅,你全家都高雅!”陶煜千被她这一句“俗”轰的差点炸雷,“老子就是个俗恶毒的人,怎么着吧!在女人面前,那是只需要感官舒爽了,其他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你这小毛丫头片子,懂个屁啊!”

    “言语俗,思想沙猪,行径恶劣——我不想看到你。”单白冷笑。

    单白的用词还是很文雅很和平……那是相当的文雅和和平,简直很文学化,没有太多的褒贬,淡然的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陶煜千这个怒啊,狠狠瞪着单白,两只刚硬棱角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恐怖,“你这女人……我就说我就说嘛!对于女人要什么情趣?情趣那都是糟烂那都是浮云!——看看吧,一赏她们情趣,她们屁股后面那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完全拿自己当神看!”

    他冷哼,呲着雪白雪白的利齿冲单白咬牙:“要我说,让女人听话,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拐弯抹角!女人不打不,就肯定教养不好!说那么多全他妈是废屁,就我堂子底下再倔的**,多叫几个男的摁地上办了,看哪个还敢不老实!”

    “若是真就还不老实呢?”单白轻飘飘地飞过去一个天外神问,一下子就把陶煜千问了个纠结。

    他着嗓门吼:“那就再摁,再办!”

    “哼,若是仍然不老实——”单白哈哈大笑,充满讽刺和喜剧感,“那你手底下那帮男人还真贱啊!平日里叫个鸭子都要花钱,你的手下还要给女人白玩!——嘿,我问你,每次摁地上办女人的,是同一拨还是另外再换新的?”

    陶煜千愣愣地顺口回答,“再,再换一批……”

    单白大笑着拍手,“哈!那真是更合算了!”

    陶煜千回过神来,差点吐血而亡!

    ……结果陶煜千铩羽而归,他们一众等来的,惟有单白舅妈带来的一句“好”,而非单白亲口对他们讨饶。

    殷夺捏着拳头,而殷罗已然一掌挥落桌上的监控设备。霎时,清晰录放出单白病室内所有情况的屏幕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碎成一摊,吱嘎一声响之后,彻底报废。

    宗执目瞪口呆,“哇……她蜕变了?!”

    殷夺冷嗤,“放屁!你哪只狗眼看到她跟你一样,完全进化了?”

    完全进化,用来暗讽宗执的完全变态。

    宗执不以为意,他的变态他自己知道就好,随便旁人怎么说。只不过……

    “方才那女孩,的确哭的很伤心。”是谁幽幽叹了口气,仿佛疲惫了无力了,“看吧,你们都没有用……惟有那最真实的底牌才能压得住她……”

    然而那语气却更像是一种嘲讽。

    殷夺冷冷看过去,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悠悠转过目光,坦然与殷夺相对。

    那个人说的话实在太像一语成箴,仿佛一种预言。而那熟悉的口吻,更像是……与那个倔过头的女人是认识的。

    殷夺脑海里,忽然产生这样奇怪的念头。

    五十一话 舞会绮丽

    又到了校庆舞会的日子。

    小岛上的学院生活有些相仿自给自足的桃花源,在这里舒舒服服的待着,如果不是像单白那样掰着指头细算日子的人,那么都不免会感到这里生活的步伐是如此缓慢,天边的云头慢慢地走,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想起时光的流逝。

    当然,惊险刺激的“斗兽”过程中,反而紧张激烈,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急迫。不过那也是特殊情形,正常时间和表面上,学院内外还是很平静祥和的。

    单白的伤慢慢养好,只是头顶那一块为了治伤而削去的头发就令人遗憾了,还没有彻底长出来,稀稀拉拉的,看着特有喜感。

    不过所幸伤口是结了痂的,愈合的很结实。单白原想趁此借机不参与舞会这一类完全跟她不是一路的活动,却被几个少年拿假发凶狠扣在头上,强硬了态度要她非暴力不合作。

    礼堂早已在白天的时间里状点的华丽典雅,高贵的香槟色为主色,用银色夹杂点缀,显得低调的奢华,且不会太过色彩单调。

    从门前五十米开始卷深红色的绒布地毯,干干净净的颜色铺在地上,一直延伸入礼堂正中央大厅。

    距离舞会正式开始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大部分的学生已然入场,或三三两两的闲逛,或交流经验,唠唠生意经,或寻找可能的合作伙伴,觥筹交错。放眼望去,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男孩,而那些身着高雅靓丽晚礼裙装的漂亮少女,点缀其间,宛如夜幕之上的繁星,璀璨耀眼。

    能够正式拥有坐在教室里上课的资格,而不是一来便被送入右院做低等调剂品的女孩子,最基本都是人中龙凤的样貌身段,家世也绝对要比右院的女孩子来的高调。她们是绿叶群中最好的搭配衬托以及调剂,是学院不可或缺的生动风景线呢。

    门外有加长型房车阵,陆续排成一线,行至礼堂正门前才缓缓停下。

    从当先的车子跳出来的是陶煜千,他反应灵敏身手矫捷,自然充当靶子和盾牌的功用,向来在最前方开道。随后是殷家兄弟的车,他们姿态优雅地从车子里出来,同行的,却是乐正骁。

    随后宗执和应无俦也下了车,蔚年遇与应无俦同车,后者一副护草使者相,坚决要保护蔚年遇这个小雏鸟不能被任何有心计的男(?!)女抢了去。

    礼堂里的众人,早在不知道谁毫无形象地嚎了一嗓子“学生会成员——到——”的时候,纷纷涌向门前。一个个人挤人外加推推搡搡,差点形成一副多米诺骨牌的架势,只要最后方再多那么一个助力,恐怕大家就骨碌碌地倒塌一片了。

    各色视线中毫不意外地饱含惊讶、嫉妒、欣羡,还有完全不会缺少的爱慕。学生会众人毫不在意。

    一马当先的陶煜千最是个,一袭紧身暗黑的皮质夹克,低调却暗闪的亮面衬得他刚硬的面庞多了一丝俊逸,又添了十分冷厉。

    乐正骁身着纯白礼服,内里同色调的丝质衬衫工整简洁,全身唯一最大的装点便是颈间那个海星形状、全蓝钻镶嵌的颈结,而那至少上百颗细密的小钻颜色却是由浅极深排列极为紧密,层层铺展开来,在灯光的照耀下,在他轻微的回身动作间,华丽的柔光时不时闪现,体现他最高贵典雅的姿态,即便状似低调,却仍能令人错不开眼。

    殷家的双生兄弟更是耀眼非常。两人穿着的礼服也是完全一模一样的,相同款式型号的亮银面半搭短西装外套,堪堪到背脊的长度,内里纯白的衬衫毫无半点褶皱痕迹,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腰型,完美昳丽。而外套前采用扣链式,三条垂挂的钻石细链随着他们每一步走动而微微摇摆,如此璀璨夺目。更不要说,那两人完全相仿的琉璃色瞳眸,更像是完全可以划破夜空的寂静,瞬间点亮暗幕如同白昼。

    宗执修长挺拔的身材包裹在一袭长款燕尾服下,外套挺翘的质感令他的身形看起来又抽高不少。而内里宝蓝色的衬衣领微微卷起边,半掩在他弧线优美的下颔处,再配上领边一晃一晃闪动着晶亮光芒的鲜红钻扣,越发的令人目眩神迷。

    应无俦的穿着风格与陶煜千很是相像。同样放荡不羁的夹克款式,应无俦 却是素淡的白,料子则是上好的柔软小羊皮,即便热了也极好透汗。上身在里面穿着一件前印有铁臂阿童木的logo,简直让他的型男角色萌到爆。

    而蔚年遇则比较低调,很是正式也很是猥琐地穿了一身板正的、毫无特色的黑西装。墨黑的外套,饶是内里陪着雪白雪白的衬衣,可怎么也掩不去那种沉重无力感,反而显得蔚年遇的脸色更为苍白。不过他自己对这样不打眼且令在场所有女生都感到失望的穿着很是满意,向来喜欢低调的他,每年都很头痛舞会上那些勇猛的狂蜂浪蝶。

    一行人慢慢行至最后最后一辆车前,那车里的人却如此大牌,一直没有下车,不由得引来众人好奇的探究的视线,还有议论纷纷。

    殷罗上前打开车门,一只手递了过去。

    最先出来的是一双细小的光裸脚丫,踩着三厘米高度的细跟凉鞋,脚面只有一条细细的带子,却在脚踝后面的银链搭扣处,有轻薄素纱制成的蝴蝶结,看起来翩然欲飞。

    小巧致的手掌慢慢放入殷罗的掌中。后者微微一笑,稍一使力,便将内里的小人儿拉了出来。

    单白努力平稳越发快速跃动的心跳,站稳了脚,方抬头勇敢直视前方,接受众多不怀好意以及深切思虑的打量。

    少女并未穿正统的裙装,因着三厘米拔高的身形,还有她体态娇小纤细,单白穿着一袭微宽松式薰衣草紫色的连身裤装。

    那是valentino发布的夏装“童话系列”中,唯一最跳脱出彩,也是最适合少女穿着的连衣绸裤。少女腰间系着半宽的同布料丝带用以束住腰围,从前平齐的边沿压着宽大柔软的绯边直到腰线,这样的设计将她不算挺翘前衬得高挺,对于她过于纤细的腰肢也有小小的遮掩作用。

    原本自身的头发被盘在头顶,细密绑住,在头顶套上一只俏丽的齐耳栗色短发,厚厚的刘海斜斜梳在额际,短发的少女显得俏皮可爱。而这样正好露出那双宛如完美天枰似的双肩,纤细挺直的锁骨仿佛竖琴上最美丽的琴弦。而肩膀上细细的肩带是连着衣服的,却越发显得她的纤细娇小。

    单白小小的面容被画上几乎看不出的淡妆,显得面色红润了些。而她前挂着的全身唯一佩戴的饰品,是超过20克拉的tiffany克什米尔蓝宝石颈链,硕大晶灿,周围镶着数不清细钻的名贵宝石恰垂在她柔软的双峰之间,薄薄的衣料摩擦着,只觉冰凉。

    然而单白却不知道,就这么一件奢侈到了极致的项链,一条居然造价3600多万!

    周遭的人都是富贵出身,即便身家高低程度各不相同,可是对于这种顶级奢侈品的鉴赏力却是从小便锻炼出了火眼金睛,男子自是惊叹单白背后所代表势力的惊人财势,而女人们则无不用无比嫉妒恼恨的目光,齐刷刷地瞪着单白,嫉妒那么平凡的少女居然如灰姑娘一般被众美男环绕,居然还能……还能有资格佩戴那么奢华璀璨、价值连城的珠宝!

    恨啊,恨啊,咬得牙痒痒……

    众女纷纷互相打量着,彼此之间视线都在试探,无声地发表开战宣言——挤掉那个灰姑娘,公主强势上位!鹿死谁手,还指不定呢!

    待七男一女在众人瞩目,及纷纷恭谨侧身让开门前一条笔直大道下,踩着红地毯,慢慢走了进去。

    轰隆……仿佛可以营造的音效一般,礼堂如同一个城堡,而城堡的大门慢慢闭合,直到将夜色全部关在门外,而室内温暖明亮如晚春。

    学生会的人走上前方高台,乐正骁沉稳微笑,向在场宾客宣布,校庆舞会——开始!

    现场演奏的欢快小步舞曲渐渐蔓延开来,饶是学院,内里半大的少男少女已经熟稔知道该如何为自己的家族创造最大利益,而纷纷寻求合适的伙伴。

    而舞会向来是女生们勾勾搭搭的最好时节,在灯光美气氛佳外加酒催化衣妆亮丽的修饰下,更是容易催生难以压抑也不想压抑的激情,然后双双上楼,楼上自备有足够多的房间,供众多欲火焚身的男女玩乐使用……

    当舞会第一支正式开场曲响起前奏的时候,在悠长婉转的调子里,那令人想往的恨不得直直扑上去压倒的女杀手们,却兀自争先恐后地赶往一个方向,一个人的面前。

    说争先恐后或许也不是那么正确,好歹诸位大少都是传说中的文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要顾及着自家面子,就算要跑要冲也不可能那么明目张胆,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女人!

    然而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却便宜了那个死不要脸的陶煜千。

    陶煜千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谢过自己的身手矫健,以一敌百。两条长腿不知怎么一倒腾,而他也因着厚脸皮,也不在乎那个面子问题,所以立刻最先冲到单白面前,故作绅士地伸出手去:“今晚轰动全场的单小姐……愿意与我共享第一支舞吗?”

    这对丝毫瞧不起“情趣”二字的陶煜千来说……这话简直可以说是掏心窝子的诚挚和浪漫了。

    然而偏偏他这次的用词实在是文雅的过了头,单白一听到“共享”二字,立刻翻了脸,差点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你给我滚边上去”!所幸她忍耐下来,干脆用眼白对着他,对于他的邀约理都不理。

    陶煜千鼻子,明显感觉那上面有点冷……讪讪地缩回手,结果遭到后过来的兄弟们的大声嘲笑。

    “煜,你不是说……哈哈,不是说本不爱整这种情趣一类的东西吗?不是总说它虚幻?”殷罗毫不客气地大笑,“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你能掰出那么……那么……反正让我快要笑死的一套词儿!不行了,笑死我了——”

    殷罗在一旁哈哈大笑,殷夺也是一脸“你真喜感”的神情看着陶煜千。安慰地拍拍陶煜千的肩,殷夺朝着还是一脸莫名其妙怏怏不快的单白努努嘴,笑道:“这小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煜,你再接再厉,再接再厉哈!”

    陶煜千猛地一甩手,“!老子无语了,先闪!等我找个识时务好勾搭的妞儿,再带过来给你们品鉴品鉴!”说着,他还真转身大步走了,看那样子倒是真的盯准了女生们扎堆的直线,直直地奔着就过去了。

    剩下六人都站在单白面前,围出一个扇形,将她包在里面。单白只觉有些呼吸不顺,再加上四面八方透过来的女生视线那么冷厉刺痛地向她,不论怎么都是如坐针毡。

    要知道,当初明面上只是殷夺一个和她有所牵扯,如唐蜜田欢之流的人物差点要围追堵截她,死活非要让她居中牵线。现在学生会的七个人都在她面前排排站,做出那么容易令人误会的等待被挑选姿态来(虽然已经气跑了一个),大多数不明事理的人都会以为她有多么得宠,可天知道她几乎要冒出浑身的冷汗来!

    他们这分明是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啊!

    殷罗忽然动了,却是一把扯落前第二颗纽扣。晶灿灿的钻石纽扣闪烁着耀眼璀璨的光芒,静静躺在他掌心——而此刻,他将它递到她面前,那么虔诚地望着她。

    对于殷罗这一动作,单白是迷惑不解也不明白,但在其他五人眼里却是惊诧和更深压抑着的奇妙情绪。

    众人纷纷心道:靠,你小子动作倒快!!!

    然而即便殷罗先伸出手,旁人只作壁上观,并没有趁机跟风。因为大家都知道单白并不晓得这规矩,也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意,所以只要递出纽扣让她选择,她选了谁的,且不论纽扣有什么含义,只因那选择……便已经足够了。

    而现在,他们想先看看,殷罗会得到个什么结果。

    单白没动,“这是做什么?”

    殷罗微微皱眉,语气里有一丝隐藏的焦急,“收下,然后和我跳舞!”

    然而单白的雷达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发送讯号全都处于关闭状态,本不会进行任何接收并加以破解。她只是挑了挑眉,双手慢慢抬起,却是了自己的指尖。

    少女晶亮的眸子环顾一圈,笑意盈盈地问:“别都杵在这啊,有一就有二,谁还想送我纽扣,就一起拿出来吧!”

    纤细白嫩的指尖轻轻弯起,挑逗一般勾了勾,隔着空便那么轻易地勾挠了旁人心肺。

    宗执拍了拍巴掌,无比灿烂地笑起来,那模样分明是看到什么好玩的戏份,自己也要参进来一脚。“看起来挺好玩的,那怎么能少了我呢!”说着,他轻松扯掉宝蓝色衬衣上的纽扣,微微敞开的外套衣襟,透出内里衬衣上面的扣子全部都是鲜红鲜红的血钻。

    单白瞥了一眼他掌心那颗血红,哆嗦了下,对此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应无俦哈哈一笑,回应道:“赌注加我一个!”然而他的上身可没有扣子!当场发现这种无以伦比的尴尬,他差点恼羞成怒了,不过转念一想,将裤袋旁的一小粒装饰扣子扯了下来。当然,绝对不能比拟前两者的钻石光芒。

    剩下未表态的便是殷夺、乐正骁,以及没有自我声音的蔚年遇。

    蔚年遇是不敢也不能,乐正骁却是至此不仅壁上观,还一副置身事外状。

    殷夺的衣服款式与弟弟都是完全一样的,扯落的,亦是一枚晶莹剔透切割分明的钻石纽扣。然而不知怎的,他的用力似乎过猛了些,纽扣边角的锋利划伤他的掌心,待伸到她面前时散落在她眼前的,还有点点殷红。

    单白看了看,心想应该就这样的阵势了,另两个人不会再加入。

    可是选谁呢?这是个大问题。

    单白犹豫地伸出手,微微向下摊开的掌心虚空浮着,仿佛期待什么的姿态。而少女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迷惘,眸子中晶亮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湮湮灭灭,叫人看了,心里不由得一颤。

    在她面前,从左至右分别是殷罗、殷夺、宗执、应无俦,而正中央那两人,更是用炯炯有神外加紧迫盯人的视线死死盯住她的动作。

    单白抬头望过去,却被他们那如狼似虎的眼神骇了一跳,手掌跳了一跳,只觉下落之时,有什么顺势抢先塞了过来。

    单白迷糊一看,自己的掌心隐约抹上了一丝红痕。

    待拿到纽扣的时候,单白才发现原来这纽扣都是特制的,背后镶嵌了钩针,并不是直接缝制在衣服上。看来这扯纽扣送女生的习惯是由来已久,所以大家也都为了扯落方便,直接做成这种便携式的。

    不过,送出的纽扣位置都是一样的,都是男生衬衣上从颈间向下数的第二颗。

    单白还有些发懵,殷夺已经跨前一步,将她手里的纽扣抽走,为她细细扣在左附近的位置。晶亮的钻石上面蒙了一层模模糊糊的血丝,看起来却有种惊心动魄的魅惑。

    当即,宗执和应无俦最先翻脸。

    “殷夺!”应无俦吼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宗执也有些发怒,但好歹脾气和音量还控制着些,“殷夺,你怎么可以如此耍手段!”

    单白诧异地看向殷夺,然而殷夺却是一脸的轻快笑意,看起来那么得意,简直让人想将他狠狠揍趴下,然后踹出他的心肝脾脏肾来,看他还得意不!

    殷夺说:“兵不厌诈,事先谁都没说过不许抢先一步的哦!”

    所以说,他们都输在太君子了!

    殷夺以手臂环住单白肩头,将她拉出这处人群,低声笑道:“小东西,既然你没有当时选择扔掉,那么今晚,你可要好好配合我!知道了吗?”

    单白正要开口问怎样才算是所谓的“好好配合”,然而他快速后退一步,滑进舞池,而与她相挽的手用力将她拉了过来。

    致的细高跟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圆圈痕迹,单白脚下一滑,又被他这么一带,自然而然滑进他的怀里去。紧紧靠在他怀里,差点被脚滑甩飞的险情令单白心跳一上一下的,倚着他细细喘着气。

    殷夺将她搂抱着站定,一手擎着她的右手,将温润的唇轻轻落在她的指尖。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慢慢俯下腰,直直半跪在地,分明是尊重热烈的礼节姿态!

    单白只觉自己的心突突突地跳了起来,那么快,那么凶猛。可是下一秒她却感到害怕,她怕这一切不过又是一场手段!

    他的唇慢慢游移至手背中心的位置,最终堂而皇之,郑重地,烙下那炽热的印记。抬起头,他握住她纤细的柔荑,温声笑言:“请与我共舞。”

    时间配合的刚刚好,乐曲滑入激昂的篇章,骤然乍起的急促乐声充满热烈与激情。殷夺站起身,环住她的腰,已然摆出优雅的邀请姿态。

    如入魔障,单白犹豫地伸出手,被握入一片温热之中。那双手环住她拉着她,带她一圈又一圈的旋转,虽然没有轻翩飞舞的高扬裙据,可是大厅如满天繁星一般璀璨绚丽的灯光下,那么多的耀眼瞩目,全都聚集在她一个人的身上……面前那个致的少年娴熟配合的舞步,将不太会跳舞的她带动得如此完美。就算她没有太多的虚荣心,可毕竟还是青春少女,也会渴望那种如钻石般闪闪发亮的一刻!

    少女小脸绯红,热烈的舞步与激情的运动让她微微喘着气。一曲终了,少年放开手臂,而少女却顺势挽住他的手腕,在他的臂膀间轻轻穿梭而过,双脚一勾,而纤细的双臂则环住他的脖颈,微微倾下身子。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明明彼此的眼中千言万语,可是他们之间,彼此的心都写着“此路不通”,本无从探视进入。

    周遭的配角渐渐将他们围拢在场中央,纷纷鼓起掌来,热烈的掌声越来越响,仿佛能将天花板都掀了去。

    殷夺垂下眸子,对着怀里的少女眨眨眼,“这一次,算是你主动靠过来的吗?”

    单白以为,他说的是那最后一支舞步,他放开了双手,仿佛张开了翅膀,而她却因着脚软和那顺势的动作,挽住他又攀了过来。那本是惯所致,也足够唯美,单白难得心情好,便就着这热乎乎的记忆笑着回答:“呵呵,随你怎么想了。”

    不承认也不否定。她也是很鬼的。

    乐曲渐渐舒缓了节奏,摇曳在空气里,有种隐约的暧昧气息暗涌浮动。

    人群渐渐散了开去,除却仍不死心关注着中场进展的女孩子们还没有走开,便只剩下他们两个有些奇怪地站在那里。

    听了她的回答,殷夺微微一笑,“不管怎样,总之……我都当你应的是好。”

    “你——”单白刚吐出一个字,不料却被他立时打横抱起。殷夺抱着她上了楼,又走了一段,掀开一处角落窗边的帷帘,拧开了落地窗的把手,示意她走进去。

    这一处的窗台以及外面的小阳台都位于比较隐蔽的角落。单白走上窗台,手肘支在栏杆边极目远眺,却发现从这里可以看到殷宅前面的那个漂亮湖水,而且非常漂亮完整。

    她从来没有在高处或是夜晚去观湖,而将这两种选择结合起来去看,更是没有体会过。夜色下,那湖水倒映出一旁别墅内通明的灯火,仿佛撒上一层细碎的金沙,细细密密地在湖面上铺了一层。湖面好似镜子,镜面由大块的黑色水晶镌刻而成一个齐整的椭圆,而周边那一圈更是镶上了白色的欧泊,衬得那湖水如此沉静安宁。

    殷夺自后面细密拥住她,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胛,轻声问:“在看什么?”

    单白伸出一指,感觉到高处微微的海风拂过指尖,触觉柔软而湿润,“看,是宅子前面的那个湖,夜晚看上去,很美吧?”

    “美……”殷夺低下头,张口慢慢含住她小小的耳垂,声音有些模糊地呢喃着,“所以说……秀色可餐……”

    “喂!”单白又羞又气地推开他,“这都哪跟哪啊?!”

    明明说的是美景,他想吃谁?!

    他也不着恼,却是向对面的少女伸出了邀请之手。

    单白咬着嘴唇,终于讪讪地说:“我觉得……我应该下去吃点东西……”

    正要从他身边经过,手臂却猛地一阵拉扯,将她给拽了回来。单白一时不查,顺着他的力道,腰背磕在栏杆上,一时间有点疼,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炽热的身子便紧紧贴合住她,低下头用力啃咬她的嘴唇。

    这个夜晚,他的吻似乎因着方才热烈的舞曲而越发狂野凶狠了起来。炽热的唇瓣带着不容拒绝的凶猛霸气,大肆掠夺着她口中的津,唇舌交融之中,单白因着这不同寻常的热烈,只觉脑子也有些发晕,推拒他的手似乎不再如最初那么用力。

    他们做爱的时候,其实很少亲吻。他或是殷罗,可以唇舌很灵动的吻遍她全身,甚至帮她吹口琴……但是真的极少吻她。殷罗的吻生涩,然而殷夺每次吻她,她总感到口透着一股无法压抑却又无法言明的绝望。

    双唇短暂分开,他的唇瓣沾湿了,红亮亮的,如同夏日里最妖艳的芙蕖花瓣。单白经验不足,大口大口喘着,赶紧用力储存氧气。

    他不想等她彻底做好准备,已然不耐地发动凶猛进攻。大手有些凌乱地扯着她腰间的绸带,然而越急似乎就越发的难缠。他不耐地低咒一声,完全没想过,正是因为当初想着怕她在舞会上被人占便宜,所以特地选了件难脱的连身裤装……结果现在可好,把他都给套进去了!

    单白手忙脚乱地推拒,挣动间却被他奇妙地扯开了系带。细细的肩带从身上滑落,轻薄的丝质布料如落羽般自她柔滑的肌肤上脱落而下,被他用力扯到腰间。

    只贴着贴的双被他拿掉了那两片阻碍。他低下头,用力含住其中一个,因着贴被揭除,而骤然感觉到刺激的小小茱萸很快配合地高高挺立,润红了那一点,他着迷地盯着那微微颤抖着的一点,又低下头去抚慰另一个。

    单白伸手去推他的头,然而他仿佛预料到了,牙齿突地闭合,尖利的牙尖勾扯住她的,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手脚几近无力。

    殷夺一手伸向自己身下,将裤链快速拉开,而另一手则毫不放空地将她已然半裸的身子上缠绕的剩余布料全部扯落,衣服轻轻滑落脚边,单白抖了一下,下一秒殷夺更是得寸进尺,将她身上仅余的小内裤也给扯了下来!

    “啊!”单白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她已然全身赤裸,而他除了拉开裤链,身上身下完全是工整干净的!

    殷夺邪肆一笑,忽地将她抱了起来,将那敞开的蜜直接对准自己挺立多时的热杵,用力一挺,全没入!

    未加适度润滑的少女蜜道紧窒得有些干涩,他伸出一指,细细勾弄着花瓣上方那处小小的贝,强烈的快感顿时袭来,仿佛电击一般过遍她全身,几乎令她软下腰,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而殷夺这边则小幅度地前后动着,察觉到她的软化和情动,终于忍不住越发大力地抽弄起来,将她顶在栏杆上,微微向后仰着腰。

    少年低吼一声,越发勤奋地播起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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