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乌云密布的日子还是金光大盛的艳阳天,他都是那么得快乐,那么得忙来忙去。

    “程程,我来洗青菜!”“程程,我来用洗衣机洗衣服!”或者是,“程程,今晚我请你吃饭!”吃饭,通常也就在街头巷尾的哪个小饭馆、小酒家或小排档。一碗面、十来串烤串、一大盆装的满满的烩菜,两人在满街的“叮铃铃”“让一让”“让一让”的喧闹声中吃得心满意足。饭后夜幕降临,路灯一盏一盏地点亮,程显和岳骏声手拉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从街头诸多小贩和往家赶的下班的人身边走过。薄暗的夜色里,一扇扇人家的窗户漫漶出温柔的轮廓。

    岳骏声喜欢请程显吃饭、给程显买东西,用他从程显那里挣来的钱。这一点说起来好像颇为滑稽,仿佛他们俩多此一举,把这只手里的钱转到那只手里。可是小草包不这么想,程显也不这么想。程显喜欢看到小草包拿到报酬后抿嘴微笑的样子,而小草包也喜欢偷偷下楼买回一盒卤菜熟食交给程显时程显挑起眉毛询问的表情。渐渐地,小草包开始不满足只给程显买吃的,而是学会从巷子里那些小货摊上陆续买回一双拖鞋、一件短袖汗衫、两条大裤衩什么的。买回来后马上要求程显试穿,穿上后围着程显,左看右看。

    尺寸一般来说都是合适的,——程显本来就是个标准的身材。瞧着他的程程穿着自己给他买来的这么合适的衣服,我们的小笨犬就会像每一个甜蜜的小伴侣那样露出又骄傲又欣悦的表情。这时他总会忍不住追问一句:“程程,你喜欢吗?”

    面对这样的小笨犬,程显还能说什么呢?即使他一点儿也不需要这些衣服,即使这些新衣服再普通不过,可他心里就是有暖洋洋温软软的东西瞬间漫过。这样一只傻乎乎的小笨犬,还总想着对他好来照顾他呢!

    程显望着一脸期待的岳骏声,说:“我很喜欢。”说完他揽过岳骏声,口对口融融地按上一个吻。

    沉陷在这个吻里的岳骏声是多么鼓舞快乐,发起这个吻的程显心里又是多么五味杂陈。

    之前说过,他不想跟一个儿童谈恋爱。可是,仿佛无法避免地,他还是走到这一步,拥抱着凡事懵懂的岳骏声,做起春花秋月的梦。然而即便在梦里,他也没有抛去兽的现实和沉重,即便在他抱着岳骏声热吻缠绵的当口,他也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否则,凭他对岳骏声的热望,他难道不想将事情推到最后,完全地占有岳骏声吗?否则,凭眼下岳骏声对他表现出来的依恋和顺从,难道他在占有其身体的过程中还会遇上什么阻碍吗?

    将事情推到最后——程显对此想过多少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么多次他在冲澡的时候自`慰,又是那么多次跟岳骏声接吻之后他借故上厕所,一个人默默地对着单调的瓷砖消去欲`火。他破天荒地克制住了自己,他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能自律至此,他也不想去弄清楚。他就像是一头粗枝大叶的野兽,好不容易跟枝头的一朵小花朝夕相伴了,只敢轻轻地去嗅一下那朵小花的香气,至多用爪尖若有若无地那么点一下,而不敢一掌把花儿扑下枝头,或是啊呜一口把它咬下来吞进肚子里去。

    程显如此克制压抑着自己,神气上难免带上点儿阴郁,他小心地不把这点阴郁在岳骏声面前流露出来。幸而这股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每当岳骏声蹭到他怀里的时候,他就全然顾不上这股阴郁了。搂着已经完全成熟的大人样的身体,享受着一个坠入情网的儿童的心灵对自己的依赖。他当然知道这看上去有多么古怪。可即使面对着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心灵,他也忍不住放纵沉陷。被人依恋被人爱慕被人需要,且这个依恋爱慕需要他的人正是他所钟爱怜惜的,这种一来一往互相肯定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地震动着程显那颗孤狼似的心。

    当你独自一个活在世界上,即使你很强大,不容易被轻易伤害,你也总会感到一股陌生,一股带着敌意的寒气。你需要时刻提防,时刻警惕。即使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也很难放松了神经。程显对此体会得太多,所以当他感受到岳骏声向他表示出来的天真的爱慕,当他看到岳骏声是这样依恋他需要他,当他看见岳骏声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对他好的时候,他就会感到某种情感的涌动,以及随涌动而来的一丝眩晕。这就像春日的阳光照耀着河上的冰层,慢慢地河底的暖流争相冲撞,受到召唤一般,往上、再往上,要冲破冰层出来了。对程显而言,岳骏声就是那春日的阳光,在阳光之下,他心上的冰冻一点点地融化。他很快就要离不开岳骏声,离不开这春日的暖阳;他很快就要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全暴露在外,没有一丝防御了。

    “程程,我的头发真的好看吗?”小草包拿手摸着自己新剃成的小平顶,已经是第三次这样问程显了。

    程显将洗好的碗一一放回搁板上,他看岳骏声一眼,“嗯,我觉得挺好。”

    立秋过后,“秋老虎”来势汹汹,好几回岳骏声摸着长长了的头发喊热。程显二话不说,这天吃完饭就带小笨犬上巷子里的剃头铺削了头发,顺带也削了他自己的。老剃头师傅擦擦擦擦挥刀如风,十分钟剃一个头,清一色的小平顶,用老师傅自己的话说:“非常清爽!”

    程显朝镜子里一看,——他自己倒没什么,他是一直顶着那当兵的发型过来的。主要是岳骏声猛看上去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头上光秃秃的。不过看久了,觉得到底精神一点儿,很像个朝气、利落的大男孩了。之前岳骏声留着那种卷心菜头,头顶上毛发旺盛,四周围剃得单薄,蘸上发胶一梳,说不尽的油头粉面。程显看那发型不顺眼久矣,这不,逮着个机会就让老师傅给岳骏声推平了,也不理会那小笨犬一脸委屈地拿手在头上摸来摸去。

    付完钱,程显拉着岳骏声就走。

    程显在前面走的急,岳骏声的步子却拖拉着。程显什么也不说,拽着岳骏声走到拐角的小店,给他买了一根冰棒和一包奶糖,然后放慢脚步,缓缓地领着岳骏声往家去。

    湿热的晚风轻柔地拂掠,风中有浓郁的草木的清香。知了在街边的树上鸣噪,路边晃动着一个个纳凉人的影子。走着走着,程显突然问:“现在你还觉得头上热吗?”

    “不热了,但是也不好看了。”小草包十分郁闷地啃着冰棒,过了一会儿,又问:“程程觉得呢?”

    程显看他一眼,“这样比以前好。”

    “程程觉得好?”小笨犬似乎一心想要说服自己,他把程显的手抓得紧紧的,“那就好。”

    然而回家后,岳骏声还是一个劲儿地对着镜子猛瞧,两手不停地摆弄头发。

    程显走到厨房收拾,把多余的碗筷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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