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骗他伤他,却仍然让他无法忘怀,放不了手的男人──

    然後用尽全力,拼了命地忍住这股羞耻的欲望。

    推车的双手攥得通红,细白的手指痉挛般地颤抖。

    程诺绝望地闭上眼睛,感到湿湿的热意在眼皮底下疯狂地涌。

    如果这里真有永恒,就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吧。

    这一刻,他们一前一後,相距数米,他不敢上前,他也不能退後;他们能感觉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但永远触摸不到对方隔空相望的温度和肌肤;他们如此相近,却又如此遥远,如此轰轰烈烈,却又如此温柔安全;不会烧伤彼此,也不会惊扰故人──

    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就在那里,像磁铁一样将对方牢牢定在原地,中间是狂风暴雨的吸引。而他们身处在这漩涡一样的牢笼里,今生今世,谁也走不出去。

    他们都拱手奉上自己曾经最珍惜的东西,自尊和自由,只为换取这一生,或许永无名分的不离不弃。

    你问这样的交易究竟是否值得。

    或许他们会淡淡一笑。

    如果有的事情非做不可,就别去问值不值得。

    回到屋後,秦深自觉地拎着食材去厨房做饭,就像他们刚刚认识时那样。

    这段日子秦深的表现俨然要逆天了,不仅是一位合格的奶爸,还是一位优秀的煮夫,全能到搞得有时候程诺会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找了个保姆……

    番茄肉酱通心粉,黑胡椒烤牛扒,芝士烤面包,加上两杯阿莫尔珍藏的酩悦轩尼诗红酒(阿莫尔:尼玛的秦深,敢不敢更自来熟一点!老子和苏予危打赌好不容易赢来的极品珍藏啊啊啊啊啊!)

    一顿简单又丰盛的晚餐香喷喷摆上桌,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吃完。

    程诺本来打算洗碗的。毕竟现在他们住在一起,家务到底是两个人的责任,程诺受不了自己什麽都不做光享受别人伺候的感觉。(可爱的小白兔,就是没有享福的命啊……)

    结果秦深瞬间洞悉了他的意图,立马抢在他之前站起身,三下五除二麻利地收拾好碗筷,蹬蹬蹬跑到厨房去了。

    程诺:“……”

    为什麽他觉得秦深不是抱着一叠要洗的碗,而是捧着一堆明晃晃的票子……

    算了,既然他非要揽活儿,程诺也没有要和他抢的意思,大不了明天他早点起来做早餐好了。这麽想着,程诺便起身准备去一趟婴儿房,看看宝宝,然後就回卧室睡觉了。

    非常自然而然的心情,自然得就像红尘俗世中,任何一对平凡生活的夫妻。有时候程诺也会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渐渐恍惚,为什麽,即便心结未解,可他们仍然相伴如初,不缺默契。

    没有争吵,没有脸红,甚至也不必相望,不必说话,每一个不经意的手势动作,每一次不经意的眼神交汇,他们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那种浑然天成的相通,实在美妙得无法形容。

    就像当初他们在s市那间小小的屋子里,一个坐在房间的这头,一个坐在房间的那头,在沈默的安静中度过了千年万年,说尽了万语千言。

    外面风云变幻时光荏苒,但都与他们无关。房间里的时光,一瞬可以是永恒,永恒也不过一瞬间。

    明明什麽都改变了,却又仿佛什麽都未改变。或许,是不是,真的就可以这麽过一辈子?

    快要转过拐角的时候,突然,厨房里的流水声哗地停了。刚刚开着还不觉得,这一下,房间立刻安静得有些诡异,透出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程诺若有所觉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厨房里男人的背影。那样孤傲而挺直的背脊,像一柄古朴肃然的剑,突兀地竖立在和这份气质格格不入的厨房里。

    而这一刻,它终於出鞘,亮出夺目而慑人的锋芒。

    “诺诺。”

    秦深站在水槽边,没有转身,低低叫了一声程诺的名字,手上还一边擦着碗。

    他擦得很仔细,修长白皙的十指轻轻贴着洁白的瓷碗,低着头认真做家务的样子,迷人又优雅,犹如一幅岁月静好的画。

    时间就在这一刻无声地静止了。

    忽然,那种奇异的相通感又出现了──

    秦深还未开口,但程诺已然知道秦深想说什麽。

    秦深慢慢吐了口气,一字一句低声说道:“如果你想就这样过下去,我陪你。”

    程诺轻轻一笑。

    “你不能摆脱我的,诺诺。你往前,我帮你开路,你往後,我帮你善後,你原地不动,我就陪你站到天荒地老。”

    男人的声音低沈清雅,像沙沙的清风温柔地拂过大提琴,撩拨出涓涓绵绵的音色。状似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全是足以将人溺死其中的深浓爱意。

    程诺就沈浸在这一瞬天摇地晃的眩晕里。

    秦深轻声道:“我知道你也清楚的,诺诺,无论哪种形式,这一辈子,我们总是要捆在一起了。”

    无论是爱是恨,是生是死,他们都已休戚与共,不能分离。

    程诺定了定神。

    “……也许吧。”他沈默了一会儿,低垂的眼眸中有无数情绪汹涌翻滚,却又一一熄灭。

    然後他笑了。笑得云淡风轻,浓雾散尽,日光倾城,洒脱而灿烂。

    “反正,我总是在这里的。”

    脱口而出的刹那,程诺感到有什麽东西从自己身上永远地脱落,全身都变得轻飘飘的。

    离开的那部分灵魂慢慢地升到半空,居高临下,他看到地面上那个死亡又新生,堕落又涅盘的自我。

    耳膜剧痛,血液翻腾,狂跳的心脏像经历了一场微型地震,垂在两侧的双手有一点不受控制的攥紧。

    他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口意味着什麽,而他更知道,秦深会懂。

    果然,擦碗的抹帕啪一声掉在地上,秦深不敢置信地回过头,脸上写满了难以形容的神色

    。

    “……诺诺!”他失声叫道,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嗓音里,是饱含狂喜的震惊。

    我总是在这里……

    我总是在这里的。

    你走,我不会追。可是你来,我也不会跑。

    秦深,或许给你一点机会,或许给我一点机会──

    我仍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麽,我仍然无法断言我们可以走到最後,我仍然不敢相信白头偕老的童话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踮起脚尖极目远眺,仍然感到前方黑雾弥漫一片茫茫。

    但我知道,我总是在这里的。

    爱是牢笼,关着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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