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就是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他是个变态,他喜欢许嘉年!”

    咚!

    本已远去的奇异空间再度降临,巨斧狠狠落下,劈在他的头顶。

    头晕目眩之中,盛薰书清清楚楚地看见,在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妈妈也倒抽一口气,眼神刹那生变。

    惊异,指责,厌烦。

    盛妈妈叫道:“你……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养你这么大,你就这样回报我们吗?我们也不求你有多成才,但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们?你要我们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吗?你甚至还把你爸爸气病了!”

    盛妈妈没有一个字在说变态,又每一个字在说他变态。

    盛薰书无法回应,无法反驳。

    因为父母确实将他养大,他确实不该让父母活在别人的指点中,确实不该让父母因为自己而生病。

    整整一天的火车之后,许嘉年终于在爸妈的陪伴下来到了北大。

    他办好了入学手续,找到了寝室,收拾好了东西和房间,赶爸妈先去学校的招待所入住休息,然后和同寝室的同学一起去出去吃了顿饭,席间几人天南地北的瞎吹,还说到了绝不辜负青春,一定在大学中谈一次惊天动地的恋爱。

    许嘉年小口抿着酒,喜欢的人的名字在他舌尖跳跃,但他看着其余三人好奇的目光,恶作剧一笑,偏不说出来。

    寝室聚会之后,许爸许妈本来准备回家,但被许嘉年说服,在北京多留了两天,由许嘉年带着看了升旗仪式、逛了北京的种种景点,再品尝当地特色菜肴。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许爸许妈一大早起床退房,准备前往车站离京。许嘉年同样起了个大早,准备把爸妈送到车站。

    许爸爸失笑:“怎么,你还怕你爹妈找不到路到不了车站回不了家吗?别折腾了,你就呆在学校熟悉熟悉校园,再无聊就去图书馆看看书吧,这一来一回要两个小时不止呢。”

    道理都没错,许嘉年还是坚持把爸妈送到了车站,反正他不是国家主席,不至于连两小时都不能放弃。

    到了车站,许妈妈看见有卖水果的地方,中途拐去买了水果准备路上吃。

    一时间,等候区只剩下许嘉年和许爸爸。

    现在好像是个好机会。

    许嘉年犹豫片刻,打开话匣子:“爸……”

    许爸爸看儿子的模样,心中有点预感:“什么事?”

    许嘉年:“你应该能感觉到……我有个还挺喜欢的人。”

    该来的总要来。许爸爸沉住气,说出自己最先的猜测:“嗯,是哪个‘她’?”

    许嘉年:“单人旁的他。”

    许爸爸不说话。这一刻他内心的郁闷和沉重确实难以用语言描述。

    好半晌,他才找回声音:“……嗯,他是谁?”

    许嘉年:“现在还不能说。”

    许爸爸开玩笑:“怎么,你还怕我去找他干什么去?”

    许嘉年笑道:“也不是。不过我现在说你们肯定会反对的啊。”

    许爸爸:“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不会反对?”

    许嘉年认真说:“在我能够证明我确实过得很好,比世界上很多人都要好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们,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我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许爸爸的心沉了沉,又慢慢浮上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大概类似于……儿子终于长大了的复杂感。

    “……儿子啊。”许爸爸端详着许嘉年的脸,语气沉重,“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大家总奔着日子越过越好是不是?你觉得是时候告诉我们了就告诉我们,如果你真的觉得过得好,我和你妈会尽量冷静,尽量接受的。”

    许嘉年安慰一脸慷慨就义的爸爸:“爸,你也可以往好处想想,说不定我过两年冷静下来了,就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荒唐,不用你们说就和他分手了呢?”

    许爸爸失笑。

    他也确实被许嘉年安慰到了,但他更明白许嘉年藏在话里的意思:如果过两年我没有和他分手,那我就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他了,我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许爸爸有点心烦意乱,又过了半天,才问:“……他好不好?”

    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许嘉年倒没觉得许爸爸问了句废话,他继续安慰对方:“对你们来说可能不太好,对我来说还是挺好的。”

    许爸爸“唔”了一声。这时候不得不说许嘉年将人隐瞒起来的正确性了。对于一个模糊的形象来讲,哪怕知道对方是个男性,许爸爸也更容易说出一些场面话来:“既然是个好孩子,那你就和对方好好相处……不要欺负对方。”

    许嘉年笑起来:“我知道啦爸,你们对他真好。”

    许爸爸看着儿子开朗的笑脸,那张面孔还年轻,还稚嫩,还天真。

    别人的孩子关我什么事?他心想。我只希望你快快乐乐一辈子。

    好好地送走了爸妈,许嘉年一身轻松。

    对他而言,他努力了一个月的事情得到了初步的进展:他告诉了爸爸自己喜欢的是个同性,并阶段性地取得了爸爸沉默的同意。接下去,只要他能一步步证明自己越过越幸福,他觉得爸妈也能一步步被自己说服,直到彻底接纳盛薰书。

    毕竟总没有人讨厌幸福的日子是不是?

    对他而言,暂时就只剩下一件事情了。

    再把同样在北京读书的错错给接了,然后两人一道在这个大城市上学。

    他还有点小疑惑:这两天自己总联系不到错错,错错怎么了?

    盛薰书卡在开学前的一天来到了学校报名。

    报名、入住、上课。

    一连串的事情之后,他在第三天的中午才见到许嘉年。

    这一天的下午,许嘉年没有课程,盛薰书也没有。

    秋高气爽,许嘉年骑着单车来到盛薰书的学校,载着盛薰书满北京晃荡。

    到处都是走路的人、骑车的人、开车的人,天那么高,风那么大,太阳那么暖,而喜欢的人就在我身前,我一张开手,就能抱住他!

    盛薰书听见许嘉年笑着抱怨:“怎么这么迟来北京?打你的电话都打不通。”

    连抱怨都这样轻快的。

    他站在自行车的后车轮上,心也忽然轻快起来。

    他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了,在这几天里始终循环在脑海里的对话也渐渐变淡,仿佛消融于阳光下:

    “你去北京上学可以,要答应我一件事。从此以后,你不许再和许嘉年纠缠!”

    “……好。”

    他站在车轮上,按着许嘉年的肩膀,仿佛将自己承受的所有压抑一同按下。

    终于不再有人指着他说抚养与回报,说他所作所为让他们丢尽了脸,连门都不敢出——

    我的爸爸,我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一点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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