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爱侣的插手,祁泽的逃命之旅颇为顺遂,路上收拾了几十个散修,渐渐传出一些凶名,没两日就到了灵水宫地界,正巧遇上宫主出巡。

    苏怀云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素有“灵水仙子”的美誉,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修士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近身的却没有几个。她坐在四翼飞马拉扯的轿撵里,从轿顶垂落的白色纱幔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露出一截绯红的衣角。许多女弟子并行两旁,手握灵剑,阵仗颇大。

    行经灵水宫开设的店铺时,掌柜和店员会齐齐跑出来,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

    都说苏怀云为人清冷孤高,不染尘俗,是不可多得的道心坚定之辈。曾经的祁泽倍感骄傲,亦对这样的母亲十分向往,但这次再看却不是那个味儿了。真正的清高之辈哪里会摆出这样的仪仗?又哪里会在乎外在的东西?

    若让现在的祁泽来评价自己的母亲,他只会给出三个词——肤浅、虚伪、阴毒。

    待马车路过自己所在的酒楼时,祁泽大大咧咧地从二楼跳下去,高声喊道,“娘亲救我,我是祁泽啊!”

    守护在马车两旁的女弟子纷纷抽出灵剑,做出攻击的态势,苏怀云却差点气得原形毕露。她费尽心思为祁泽准备了一个替身,好让他假死逃遁,却迟迟没收到他抵达十方城的消息,原以为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正准备派遣几名弟子去寻找,却没料对方竟然直接送上门来了,还以如此张扬的方式!

    苏怀云后悔极了,悔不该带这么多人出来,还摆如此大的排场。祁泽前来投靠自己的消息估计不用多久便会传遍乾元大陆,而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灵水宫顷刻间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好啊,祁钟树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苏怀云真想一剑把这蠢货给斩了,却又舍不得他珍贵无比的血肉。若是坚决不认他,不出半刻钟便会有别的宗门把人抓走,自己什么都捞不着;若是认了他,凭自己出窍期的修为却吃不下这颗烫手山芋,不如将他献给哪位渡劫期的巨擘,为自己换取一些利益。

    眼见好些人站在路边注视此处,更有人拿出传声玉符说着什么,苏怀云立刻甩出一根白绫将人拉进轿撵,呵道,“回宫!”众位女弟子立刻调转方向极速赶路。

    “你可知道刚才喊那一嗓子,多少人盯上了你?太玄神造宗已因你而毁,我灵水宫也将遭受同样的命运。我怀胎十月将你生下,险些损了根骨和修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分明为你安排了一条活路,你为何偏要往死路上走?灵水宫只不过是三等宗门,哪里抵挡得住十大宗的联合逼迫?”苏怀云嗓音不疾不徐,表情冷冷清清,内心却压着一团火。

    “娘,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来找你还能找谁?你为我安排的后路我信不过,倒不如直接来投靠你。”祁泽死皮赖脸地说道。

    如果可以,苏怀云真想一掌把这人劈死。她努力调整好情绪,这才开口,“既然来了你便留下吧。所幸十大宗全去了两界处抵御魔人,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待我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你,免得灵水宫上下被你连累。”

    “灵水宫怎么会被我连累?谁人不知娘的入幕之宾有万剑宗的宗主,无极宗的长老,御兽宗的少主,你向他们撒几个娇,他们定然不会舍得动灵水宫。还有,你那些女弟子、男弟子个个都是能人,迷倒的修士千千万,不怕没人照应。”祁泽浑不在意地说道。

    苏怀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憋死,忍了又忍才寒声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灵水宫乃名门正派……”

    “得了吧娘,我爹都跟我说了,你们灵水宫其实就是炉鼎租借处,别人找你们双修,你们便收取一定的资源,和人间界的妓院没差,娘你就是老鸨,专门拉客的。我明白着呢,像你们这样的宗门最不怕得罪人,因为可以肉偿啊,哈哈哈哈……”祁泽捂嘴直笑,仿佛说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好悬没把苏怀云气死。

    不能杀,他是融合之体!如是三番地告诫自己,苏怀云才勉强压下汹涌澎湃的怒气。活了几百年,她总是被人追捧呵护,哪曾受过这等屈辱?更可恨的是,祁泽竟说这些话是祁钟树告诉他的,岂不表明祁钟树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全是伪装,实则只把自己当成一尊炉鼎?

    这父子俩简直……简直……苏怀云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愤怒,却偏偏发作不得。

    祁泽惬意地很,说了好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直把苏怀云憋得脸都绿了。

    “你暂时住在此处,待我找好地方就把你送走。”苏怀云把人带到一座小院,略叮嘱几句便去了议事堂。

    “谢谢娘。”祁泽乖乖挥手,等人走远才收敛表情,冷道,“这次你没法独吞,可曾想好了要把我送给谁?”虽这样问,但他心里却明白,除了万剑宗的宗主,苏怀云不敢把自己送给别人。乾元大陆第一高手可不是谁都敢招惹的。

    不对!如今魔界也并入了修真界,那弑天宗主未必就是乾元大陆第一人,这场争夺或许还有很多波澜。思及此,祁泽不免低笑起来。

    “你就是祁泽?”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斥道,“你怎么能找来灵水宫?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正被全修真界追杀,会为灵水宫带来灭顶之灾吗?娘总说你如何优秀,如何聪明,我看你简直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既如此,那我走便是了。”祁泽也不与他废话,轻轻松松便破了小院内外的禁制,捏碎一枚传送符,走得无影无踪。

    少年只是想先声夺人,把祁泽唬住,好从他手里骗取几样宝贝,却没料对方说走就走,如此干脆。对方怎么能解开母亲和几位长老联合布下的禁锢法阵,少年已经没有工夫深想,他只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祁泽在灵水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修真界,若母亲把祁泽献给万剑宗的弑天宗主,便可得到顶级宗门的庇护,资源必滚滚而来;但祁泽若消失不见,谁又肯相信他是自己走的?只会认为灵水宫贪婪,想独吞融合之体。

    届时就算母亲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她的确有很多裙下之臣,但感情与利益比起来又算什么呢?为了逼迫灵水宫交出祁泽,太玄神造宗的惨剧必将重演。

    思及此,少年已吓得魂不附体,当即便想离开小院,却被匆忙赶回来的苏怀云撞了个正着。

    “苏皖,你怎么来了?祁泽呢?”

    “他,他自己走了。”

    “自己走了?什么意思?我与八位长老联手布下了九层禁锢法阵,他怎么跑得了?”苏怀云不信,里里外外找了很多遍才终于接受现实。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爬上头皮,又渗进骨髓,令她瑟瑟发抖。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祁泽跑掉对灵水宫意味着什么。除非他出现在别处,否则“独吞融合之体”的黑锅灵水宫背定了。

    万剑宗第一个饶不了她,紧接着还有御兽宗、无极宗等等。灵水宫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立刻联系各位长老,末了狠狠扇了苏皖一耳光,阴冷道,“来人,把少主关进水牢,祁泽若是找不到,他永远也不许出来!”

    苏皖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却没能令她心软,最终被押入水牢,锁了琵琶骨。

    苏怀云原以为祁泽是被苏皖气走的,等他气消了自然会回来,届时便把人安置在禁地,免得对方再次逃走。但三天过去,祁泽始终未曾出现,外界只当他还在灵水宫,便派人时时刻刻蹲守在山门外。

    接到弑天宗主的传讯,苏怀云颤声道,“宗主,实不相瞒,那逆子早就跑了,我如今正派人去找,若是找到了必定亲自送到您府上。”

    “跑了?”弑天宗主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苏怀云,你当本座是傻子吗?”

    “他真的跑了!宗主您信我!”苏怀云快哭了。

    “限你三天时间把人送到本座府上,否则灵水宫就是下一个太玄神造宗。”

    “宗主,我向您发誓,祁泽真的跑了,而非我意图独吞融合之体。宗主?”苏怀云还想解释,传讯符那头已经没有声息,弑天显然不接受她的说辞。一个金丹期的小儿,又对苏怀云满怀信任,怎么可能逃得出禁制重重的灵水宫?

    看着破碎的传讯符,苏怀云感觉自己的神魂也随之被捏碎。如果在三天之内找不到祁泽,她明白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直到此时她才产生了深切的懊悔之情,恨自己为何那般贪婪,明知祁泽是一颗烫手山芋,还要去接。若是放着他不管,哪里会有现在这些事?

    不,就算放着他不管,他肯定也会找到灵水宫来,这人简直是个灾星,当年就该一把将他掐死!苏怀云越想越恨,不免生生呕出一口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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