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狠狠把白色的医院被往上一扯,盖住丢人现眼的胯下,在床上正襟危坐,干咳一声,“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我的工作就是监视你。”

    张恒呸了一声。

    洪黎明把保温杯的盖子盖上,在床边坐下。床垫往一边微微陷落,只是很轻的动静,张恒的身体深处,却仿佛有什么簌地一下隐隐绷紧,颤栗着期待。

    “不舒服?”

    “你给我坐远点!”

    “不行。”

    “什么?”

    “我喜欢靠你近点。”洪黎明笑得魅力四射,颠倒众生。

    张老大冷峻地扫他一眼,肚里大骂三字经。

    明知道自己被吻得勃起,还故意坐得那么近,男人独特的气息混着淡淡的古龙水味,是最刺激的春药。

    这不是要人老命吗?

    “小恒,你闭上眼睛的时候,”幸亏,警官总算想起了某人还是个病号,最终只坐在床边,没有继续进犯,闲闲地问,“会看见一片白还是一片黑?”

    “废话,闭上眼睛,当然是一片黑啊。不过,有时候我会看见一片白。”

    洪黎明看着他,似乎有了一丝好奇,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嗯,就是一片白。”

    “然后?”

    “这有什么然后的?真啰嗦!”张恒果然有猫一样的脾气,说得好好的,忽然想翻脸。

    “我想知道你的事。”警官笑着说,“我想了解你。”

    张恒怔忪了一下,在被子底下往自己的大腿上狠掐,命令升起的欲望消下去。这一招似乎有用,身体不再那么紧绷着兴奋,舒缓后,是难以解释的若有所失。

    被洪黎明深邃漆黑的眼睛盯着,胸膛里有什么在凌乱,像被人拿锄头翻过的草坪,东一块,西一块,都是青翠色的记忆,连着根,带着泥,偶尔有焦黄的枯叶,不堪入目地掺在其中。

    “我总觉得,那一片白是一大片雪地。”

    “你见过雪地?”

    “算见过吧。a市是从不下雪的,不过,有年夏天热得要死,a市开了一家真冰馆,我在玻璃窗外头看了半天,真的都是冰,有很大一块雪地。很多一家三口在里面玩,溜真冰,看冰雕什么的。”

    “你也想进去玩?”

    “靠,傻逼才想进去。要门票的,有那个钱,我早拿来买便当吃了。”

    张恒说完,才发觉自己最后一句露了怯。

    男人沉默地看着他。

    张恒懊恼得不行,赶紧豪气地补上一句,“现在老子有钱了,便当要多少有多少,要什么口味有什么口味。”

    字字铿锵,霸气侧漏,不过,似乎还是哪里有点不对劲。

    病房里的气氛更为沉默。

    张恒被警官的目光凝望得头皮发麻,暗暗握拳。

    你再用这种充满怜爱的肉麻目光看老子,老子就要揍人了!

    “我会带你去。”在张老大就要挥拳揍人时,洪黎明总算把他那会把人逼疯的温柔怜爱的眼神移到了别处。

    调整一下坐在床边的姿势,身子侧过来大半。

    伸手把张恒肩膀搂住。

    “去哪?”张恒不自在地耸耸肩。

    不过凭他这点小动作,是不可能把警官的手从肩上抖落的。

    当洪警官想对一个人做出亲密动作时,他总有方法和毅力坚持贯彻自己的想法。

    张恒一动,洪黎明把他搂得更紧了。

    “带你去看雪。真正的雪。”

    “切!谁稀罕?”张老大鼻孔朝天。

    洪警官笑笑,淡淡地说,“我稀罕。”

    张恒嘴唇动了动,讥讽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人,不可能被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也不可能因为男人一个温柔的眼神而感动。如果说他现在嘴下积德,那最实在的原因,也许是警官的厨艺太出色了,或者是知道得罪了警官,菊花会遭殃,或者是……那正搂住他的手臂,太适合当枕头。

    无论如何,和带他去看雪一点关系也没有。

    哄人的话,谁都会说,张恒自己也说过。

    过去,他就常常用这种鬼话哄爱哭包张平。

    别哭了,哥哥带你去找爸妈;别哭了,哥哥带你去游乐园;别哭了,哥哥带你去找小熊维尼……

    可他没能力把张平带去自己所承诺的美好的地方,能带回来的,只有争地盘打斗时留下的一身伤。

    不想让张平看见自己受的伤,他很快就学会处理伤口。

    简单的消毒,拿针线把伤口缝起来,开始会痛得不敢下手,慢慢也就习惯了,就像习惯了看自己流血一样。

    从前那个被大家寄托着期待的,勤奋上进的好学生张恒,从这一道道伤口里随着鲜血滴淌出来,落在灰扑扑的地上,一点一滴,都流尽了……

    张恒以为,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个张恒,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曾经的自己。

    没想到,并非如此。

    毕竟有人记得。

    虽然,只有一个人记得。

    “晚上吃什么?”

    “等你开口,等了老半天。你就只知道问吃的?”洪黎明有些不满。

    “别怪我说得太明白,你也就只有厨艺不错这唯一的优点。”

    “我还有别的优点。”

    “没有。”张恒坚定地回答。

    尺寸大?

    不,那不是优点,那是致命点!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被进门的护士打断,就算是黑道老大,身体也是凡人级的,生病免不了打针吃药。张老大把护士递到手里的几颗药片屯囵吞枣地倒进喉咙,也不知里面是不是有安眠成分,没多久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睡得很沉,像为昨晚的荒唐补眠。

    梦中似乎有人在碰额头的碎发,张恒觉得痒,随手在脸上挠一把,翻个身,继续睡过去。

    一口气睡了很久,浑身都松松软软,舒舒服服,才自然醒来。

    现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床,后来躺不住了,在床上坐起来。

    环视一周,找不到男人的身影,倒是一眼就瞄到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早上洪黎明带过来的保温杯是白色的,现在换了一个黄色的,不用问,有新的食物送到。

    张恒毫不客气地旋开盖子,鼻尖微动,往里面一嗅,发现是肉末面汤,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免费男佣不在,那就自己动手吧。

    倒了一碗香喷喷的肉末面汤,送到嘴边刚要品尝,音乐声忽然不合时宜地高声响起。

    “滔滔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张恒转头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床边的椅子上放了一堆杂物,他翻了翻,从里面找到一条自己的裤子,这可能是昨晚送医院时,洪黎明随手在地上捡起来给他套上的。

    张恒在裤子口袋里掏出自己尖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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