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宁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原因,又开始担心张擐把这么多钱借给自己,手里没钱怎么办,要是生病了怎么办,脑袋里几乎出现张擐躺在病床上,因为没钱医生不给治那可怜兮兮的模样。

    下了飞机坐在出租车上,离家越来越近,沈长宁突然发现自己手有点发抖,像是突然回到小学时拿着不及格的卷子回家的时候。他一直以来都是爸妈的骄傲,从小到大也没有真正忤逆过他们,片刻后他看向窗外,深深地吸了口气。

    战争是在快吃完饭的时候爆发的,沈长宁看到爸妈都吃得差不多了,才把这个炸弹扔出来:“爸,妈,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想跟他在一起”。

    时间好像停滞了,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爸站起来,指着他,手都在发抖,“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喜欢上一个男人,我想跟他在一起。”

    沈长宁他爸气得直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沈妈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哭,“团团,你不是之前一直都有女朋友吗,团团,你别吓妈妈”。

    沈长宁眼眶也红了,咬着牙,回道:“妈,对不起。”

    沈长宁他爸一听到这话火更冒,把碗往地上一砸,“小兔崽子,你给我跪下。”

    沈长宁半点没犹豫直接就往地上一跪,重得都能听见膝盖碰地的声音。

    他爸气得像个暴怒的狮子,冲到厨房门口拿过扫把就往沈长宁身上打,边打边骂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即使他爸已经用了全力,但扫把打在身上还是不怎么痛,沈长宁从初中起就没再被打过,记忆中总是力气很大的父亲已经被岁月变成了老头子,他心里翻山倒海的愧疚,却只能咬着牙一声不吭。

    最后是沈妈妈看不下去了,大喊了一句:“沈迟,你把我儿子打坏了我跟你拼命”。

    沈长宁他爸瞬间像拔了气芯的皮球,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平静地开口:“你走吧,以后别回来了,省得丢人”,可过于艰涩的语气还是泄露了情绪。

    沈妈妈把沈长宁扶起来,边哭边说:“团团,要不你今天先回去”。

    沈长宁帮妈妈抹了抹眼泪,这局面已经比他想象中好很多,他妈把他送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又问:“团团,真的没办法改过来吗?你以前一直交的都是女朋友,为什,为什么突然会喜欢男孩子啊”。

    沈长宁抱了抱自己的妈妈,声音发涩,“妈,我也不知道,可就是特别特别想跟他在一起,妈,对不起,我下次再来看你”,说完就往楼下走去,不敢再回头看。

    沈妈妈一直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她已经预感到儿子已经越走越远,大三时沈长宁交了一个女朋友,毕业把她带回家,他爸说那女孩心思太多,不同意,没过多久沈长宁就跟那个女孩分了。她当时欣慰儿子的听话又隐隐地担忧,朋友的孩子被棒打鸳鸯几乎都会闹上一阵儿,都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正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怎么可能因为家长的反对就完全不反抗直接分手?

    沈长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冒然地来跟爸妈坦白到底是错是对。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更为稳妥的办法是先跟张擐处着,再看情况需不需要出柜,如果两个人没成又走回原先的道路,爸妈什么都不知道,就当做人生路上的一个小插曲,除了带来一点点涟漪,一点点老来香艳的回忆,对自己这一生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沈长宁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他只知道如果不先跟爸妈坦白,自己好像都没脸去找张擐。

    钱钟书和张爱玲都不约而同地提到过,大意是上了年纪的男女谈恋爱像老房子着火,一旦势起便难以遏制。但好像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大部分人一生中最猛烈的爱情都发生在年少时,那情意一经萌芽稍有阳光雨露就呈燎原之势,带着初生牛犊般的一腔孤勇,不烧烬不罢休。

    可是沈长宁从来没有经历过,高中时老师家长耳提面命不准谈恋爱,看着周围的朋友爱得死去活来他觉得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大学时爸妈都说可以交女朋友了他还是没有感觉,有女生跟她表白他觉得是时候有个女朋友了就答应,经历了牵手、拥抱、接吻、上床一系列步骤,生日情人节纪念日礼物一件不落,也记得天天说晚安我爱你,可到后来历任女朋友都说沈长宁你根本不爱我。

    他完全不知道这结论从何而来?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谈恋爱怎么那么麻烦,投入和产出完全不成比例,可现在他突然感觉,好像她们说得确实有道理,如果他现在对张擐的这种感觉是真正的喜欢的话,那之前那些随口而说的我爱你也许真的都不算爱情。

    终于,在沈长宁迈向三十而立的这年,他遭遇了人一生中也许是必经的以爱为名义的冲动,可这到底只是冲动还是多年以后引以为傲的果断,现在谁都没有办法知道。

    第26章

    沈长宁定的是第二天中午的返程机票,出了家门随便找了个附近的酒店,一觉直接睡到天亮。

    去机场的路上接到高中好哥们的电话,“长宁,你昨天托我的事情我找产权交易中心的同事查了下,百花苑业主是张擐房子两年前就转手了。”

    “喂喂,长宁听得到吗?”

    “听得到,大飞谢谢你,下次回来请你吃饭。”

    一直以来的猜测被证实,沈长宁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觉得心理酸酸的胀胀的,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唯一能确定的感受就是很想马上、立刻见到张擐。

    沈长宁从来没觉得两个小时有这么难熬,飞机落地的那一刻他也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本来车是停在停车场的,可一想到上次堵车那种情形,沈长宁直接就往地铁口走。

    到张擐家楼下刚四点,他给张擐打了个电话,可听到拨通的声音后却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个电话并没有人接。

    沈长宁一直站在那儿等,连手机也不敢玩,生怕错过,可等到天都快黑了张擐还没回来。他站得好累,就坐到旁边的花台上休息,没坐几分钟又想自己站着的样子更帅,而且站着等能给人更认真的感觉,又起来忍着腿酸硬站着。

    在数了十来遍小区亮灯的个数后张擐终于回来了,他有点近视,平时走路也只看前方,所以一直走到楼梯口前边路的拐弯那儿他才看到沈长宁。

    一时两人都愣了。

    沈长宁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张擐,可分明他们半月前还一起吃过饭,没见时他有满肚子的话想对他说,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只知道看着对面这个人笑。

    沈长宁被他爸打时没有哭,知道张擐卖了爸妈留给他的房子只为给自己筹钱时没有哭,可他在刚刚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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