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舒服,尤其是在神上。

    自从收留了白鹤,到如今,我从未睡过一宿踏实觉。

    现在,对他的无奈更是上升到了讨厌的水准。想自己这么大岁数了,真正发脾气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妻子就曾说她有个皮筋儿丈夫:耐压抗震,弹十足,无论她怎么发脾气,我都能一笑面对。

    老婆这么说时,我从不认为她是在夸我,但朋友们都觉得我是她的良配,他们说:我们是如此的搭配,如此的互补,我的耐、我的好脾气在火爆如她的压迫下都能游刃有余,堪称奇迹。

    ——但是,如今,我已徘徊在破功边沿。

    “艾卡兄弟,你去休息一下吧。”

    “不碍的,这些都是年底给家人的书信,早一天写完寄过去他们也早一天收到,怠慢不得。”

    “不曾想,艾卡还有这般热心?”

    “我不热心,怎么会捡你回家……”

    “什么?……我没听清。”

    “土豆烧好了,你去取出来。”

    “哦,马上。”

    我停下笔,把每个空信封里装的两三枚铜子倒出来扔进小抽屉,这是笔资。

    没有人可以长年累月做好事不留名,不受回报,我不是圣人,所以,我也不例外。

    十分老实的讲。

    在留宿白鹤这件事上我已经感到深深的后悔,我不觉得偶尔帮下忙是什么错事,但最起码被帮助的人应该给予我一份相应的尊重,对于白鹤,我作为男子的自尊心受到了考验,内心十分矛盾。

    我一日六剂汤药为他煎煮疗伤,包吃包住,甚至连饭都给他做了。可他不但不感激还整日装傻充愣赖着不走。虽然不知道缘由何在但我还是看出来他有苦衷,我不求他原原本本将事情讲清楚,但最起码要让我了解以后我可能要面对一个怎样的局面。

    在那些黑衣人不是普通人,而能派遣他们击杀白鹤的也肯定不是我这样的小百姓可以想象的,至于白鹤,我无意与之有过多牵连,不想日后哪一天因为救了白鹤而陷自己于困境。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我有这样的心理也不会自觉可耻,可是如何才能让他明白我所想的……

    什么是有苦说不出?可能我现在的境地就是。

    救他不久,他把身上那个厚厚的银牌送给我当了伙食费,我一直小心保管,可直到昨日才知道这东西是卖不出去的……所有的商家只要稍稍一看,便会对我摇手摆头,一连几家都是如此。

    看着银牌上面细的纹路又舍不得将它炼化,我觉得自己手欠,居然又得了一个累赘,还又是出自白鹤身上的物件,我怀疑他是在成心看我笑话。

    就像晚上和我一个被窝睡觉……夜晚消遣我一样。

    在前世,还在上学的时候,每到军训合住我都会整宿的失眠,可那只有一个星期,挺挺也就过去了,好歹生活还有盼头。可是,白鹤在我这里已经住了半个月,离去还遥遥无期……自己真是死期将至……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连续几十天缺失睡眠,我讨厌他,甚至连见他美滋滋的……吃土豆沾糖都觉得,碍眼……

    “怎么样,还好吃么?”

    “阿卡,你在这里独自一人,何不随我回家?”

    “我在这里还有师父,要是去了你们那里那才是独自一人哩。”

    “过两天我便要离开了,你考虑一下。”

    “要走?”

    “每月初都有商团来驻地补给,这次是最后一队了,我随他们回去。”

    “哦,那我给你收拾东西去。”

    “你不随我一起吗?”

    “不了。你看我这里,好不容易有了家的样子了。”

    几个日升日落,例月都要到来的驼队在日落时分抵达边贸的驿站。

    翌日清晨来到军营驻地,校官出面向商队采办最后一批物资。

    我与白鹤早早等在那里,因为有我的担保,白鹤轻松进入驻地与商队接洽上。

    “这位大人,小的艾卡,这是我家表哥白杨,身上会些功夫,能否让他与兄弟们随行一段?”

    商团的首领头上顶着缠头巾,是个异邦中年男子。听见白鹤会武,脸上显露出笑容。

    之后我们又说了几句,他们属于进出关做生意的游商,各种语言都会一些但都不算通,白鹤自小在关外长大与他们交流用的都是商家别有一通的言语,我站在一边完全听不懂。

    校官问我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哥,我说自小就有只不过他在关外长大,我在中原长大,这次来就是看我过得好不好的。

    校官又说:难怪你名字有异常人,原来关外还有亲戚……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告诉他我的名字跟那个人没关系,可此时只能低着头呲牙微笑。

    陡然多了个表兄显得有些突兀可仍在情理之中,营中巡视的官兵来我这里看看打声招呼就匆匆走开了。

    “谈妥了?”

    “恩。”

    “你们都说了什么?”

    “想知道?”

    “不说算了。”

    “他们会让我搭一程。明天一早就走。”

    搭一程就是一路上的花销自己承担,商队的安全大家一起出力。好在这个商团人数众多应该不会发生意外。

    我们回到家吃过午饭,他去畜生所牵回一头驼峰高高的母骆驼,带着去了河边饮足水。

    我下了地窖为他包了二十张原本用来过冬的干饼,灌了几个水囊放进篷房,我从未进过大漠,也不知道什么有用,剩下的都是他自己准备的,省了不少事。

    一下午我们都在各忙各的,直到夜晚才在炕上碰面,可都是累的懒得多说一句,倒头就睡了。

    早晨听见身边悉悉索索,我也连忙起床帮他把行李装上骆驼,为母骆驼带上大大的驼铃,一路把白鹤送到驿站,在商团排好系上麻绳。

    “阿卡,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多保重!”

    “我好得很哩,倒是你一路要多加小心,可不要再叫人盯上了,一切可要谨慎行事多听首领的。……这个,你拿回去吧,放在我这里也无用的。”

    我把那个让我上了几天火的银牌塞给他,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由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省的我一看见这东西心里就不痛快。

    “这可不行,还是放在你这里吧,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再把它给我。”

    “嘿,莫不是你临走也不安好心,丢个大大的麻烦给我哩?”

    “你当我白某是什么人,早与你说过:麻烦已经解决了。再者说,找也找不到你头上,那可是好东西,留着总是好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狐疑的接过银牌,翻着看了又看也没觉出什么,商队团有人来招呼要启程了,白鹤匆匆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声:后会有期。

    我捧着银牌看着他们渐行渐远,驼铃叮当回声阵阵,天空洋洋洒洒又飘起了雪花……

    一直到商团人影不现,我牵着杂毛煽马再次回头看看。

    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又被白鹤消遣了呢……

    第九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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