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客栈不会拒收可也颇费了些周折。

    陀队到的晚了,眼见着城门一点点推上紧赶慢赶隔着门缝塞给官爷一袋子茶钱通融我们进城。

    城门官扬手叫停,把钱袋拎起来放在手心里攥了攥,里面钱儿被满把抓起咯吱咯吱作响,门官笑眯眯的一昂下巴吩咐两名手下把门再推开一些,将将留出一条可过车马的细缝,我们顺着门缝缓慢的挤进门内。

    城里有二道门,我们才进了外城,时间够不上进内城的时候了,好在外面也清净,堂子都是最低等的,客栈百姓也有,不像内城的酒.欲林奢华无度,比起这里那儿才是真正的销金窟,进去了没个千八百的谁也别想出来了。

    天色渐晚,城门紧闭,可是城里却没有宵禁,路边树枝上挂满了红灯,红灯下栓了长长的绿条绦带随风飘浮,密密麻麻,灯火辉煌,远处看了还以为是火树银花,路上塞满了人,但大多是随从布衣,看那身着打扮估也是大家跟出来的下人,主人家进了内城,他们在外面消遣。

    白七轻车熟路到了一家难得清静的客栈,客栈活计一见白七便上前熟络招呼,掌柜停下手里算盘从柜台里走出作了揖后才去后面叫了老板来,老板微微发福已过而立之年,而身上的却是书院学生才穿的儒袍,气质倒也干净,出来后与白七一阵称兄道弟,等大家俱落了座白七把白鹤介绍过去,说是家内的少爷出来游历,并未说排行,也未提及我来。

    一番酒水后,多数人打算出门玩一晚,白鹤算是东家需要作陪,我身体刚好打不起神,便早早与小麦一起回了客房休息,外面依旧吵闹,不过比起街上来好很多,房间门窗贴纸的地方很少,木棱子扁而宽,一关上门窗,屋内立即安静了下来,暗暗想客栈果然周到。

    这是上房,里面摆设一应俱全,桌上点心茶水也是刚上来温热新鲜的,我们坐下又吃了些点心。小麦放下贴身财物,端着木盆出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盆冒着白气的热水,伙计送来胰子和白色巾布,伺候我们洗漱完毕了把剩水和洗漱用具又带走了。

    我睡在里面,小麦躺在身外。

    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夜晚咳嗽只醒了两次,茶水几乎是随手送到口边,剩下的时候睡得很好,小麦时刻提防着我随时醒来连睡觉都是轻得一动就醒。

    次日,到了日上三竿,各房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规整,清点人数后没有人外出过夜,首领训导了几句就放人各干各的了,中午饭后,我们准备出城。

    相比昨夜喧嚣,此时午后街上反而零零散散几个人,整座城池安安静静的陷入沉眠,秋风干燥,黄土漫天,除了燃尽了仍挂在枝头的红灯,地上还留有夜里撒下漆黑油腻的灯油在枯枝烂叶中显得异常醒目。

    一阵风打着旋刮过,掀起了地面枯的叶。看来季节真是晚了,我甚至能闻见隐藏在云层里雪水的气味,眼看就要到立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安稳稳在新家里吃顿饺子。

    出了安乐城,走了两日到了一家沿着河谷的乡下小镇,在这里,整个镇子守着一道天险夹道,其间错综复杂岔道复岔道,如果没有相熟的向导带路一不留神就会迷路。

    这时候,我们带的干粮已经见底了,锅碗瓢盆被集中放在最后那匹还是刚到喀漠时买来已经跟我多年的杂毛老马背上,骆驼被细绳串着,五个人都坐上去了,首领打头、师父殿后,一点点缓慢的前进,甚至身子一歪都会撞到两边的岩壁。

    我们像是夹心饼干中间的果馅,这样身体僵硬的骑坐姿势十分不舒服,太阳行到头顶直直照下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的石壁还是陡峭光滑,遥遥望见快到顶的地方斜出一棵老松树。这时候首领在前头打了声呼号,随即骆驼脚步逐渐加快,越来越急,最后齐齐的小跑起来,老马在后面追赶背上的锅碗瓢盆叮了桄榔不绝入耳。

    师傅在后面大声吼了声:“前面的跟进了嘞——”

    我伏在骆驼背上紧紧抓着鬃毛不放,驼队已经跑起来了,再不用人驱赶,循着唯一的岩石缝隙撒开脚步一直向前冲去……

    嚯——

    眼前骤然变得一片通明,日光刺目。

    骆驼堪堪停在一段悬崖边处,就差几分几厘险些摔下去,冲过来后骆驼纷纷慢步,我望着悬崖下面黄灿灿的良田和不时飞过在空中盘旋的大鸟的背脊……在还没察觉的时候后背已经冒出一层层冷汗,手心里全是湿糯,太险了……

    白鹤走过来为我牵住骆驼扶我下来,直到此时小腿肚子还在微微抽搐,他温和道:“白叔总是这么急,方才吓着了吧?”

    我摇摇头。

    白鹤又道:“走走看,前面就下坡了,要咱们用脚走,活动一下免得受伤。”

    “恩。”

    队伍停在岩石道上休整片刻便又上路了,时值秋后路边杂草渐渐枯萎,草籽挨着地面撒了黑压压的一片。悬崖道路足以让家畜通行,一圈圈绕着山体下降,这座山绕了一半连起前面的山接着绕下半段,一直走到天黑了还没下去。

    天慢慢黑了,驼队点燃火把继续赶路,到了后半夜也未停歇,忽然远远看见山下迎来一串火光徐快徐慢的接近了。

    隐隐约约听见下面的人在喊什么,首领掏出木哨子放在口里吹了几下,木哨子尖厉刺耳的声音豁然扶摇而起冲破天际,白鹤在我身边说那是本家接应的人来了,就快到了。

    良麦听见哨声凄厉有些害怕,小跑的追到我身边拉着我不放,可双眼却透着惊奇又连连望向白七那边,神情欣羡仰慕。

    “师父,那是甚物件,怎叫得那么响?”

    我摇摇头,对良麦小声道:“应该是木笛子那类的吧,却从没见过哩。”

    正说着,底下的人已经到了跟前,打头的男人利落的一作揖,道:“七爷。”

    那人抬头眼神扫了我们一眼,马上近到白鹤面前行了半跪礼,头低垂着脸面朝地,恭声道:“少爷,小的才见着火光恐接应晚了。”

    白鹤抬抬手,笑道:“只是往下走不碍的,起来吧……太太可好?可休息了?”

    “回少爷,晓得您要回来时候儿天已经晚了,太太已经歇下。太太牵挂少爷,您刚走后不久喘了几日,后来吃了益气丸才好多了。”

    白鹤想了想,点点头又问:“老爷还未回来?”

    “回少爷,太太病了那几日老爷中间回来一趟,待了两日……前儿又回来了,这次只待了一日,昨儿早晨离开的,与少爷正是擦肩。”

    “老太君和老太太那里可有下来什么吩咐?”

    “老太君倒是没有下话,倒是老太太带着幺小姐上了两次香,将八字交给俺里的老尼姑了。”

    白鹤皱了皱眉,不禁问道:“幺妹妹还不过十三,怎么这么早就要配婚了?”

    那人低头腼腆一笑,面上染出几分为难,斜眼瞄了我一眼,又复低头才道:“主子们的意思下人哪里敢揣度……您这是难为我们了……”

    第四十二章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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