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一身衣服犹豫不决,他上一次见文英家的小姑娘还是半年多以前。他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侧比划了一下,不确定地对售货员说,“大概……这么高?”

    售货员微微一笑,“那这个码就可以啊,实在不行,您可以拿回来换。”

    唐错和文英认识的这许多年,其实并没有到她家中拜访过,但是前两天在和唐绪打电话时,唐绪说第二天要到江阴去看望自己的一位恩师。

    唐错躺在床上,闷了一会儿问,“过年,一定要去看一看对自己好的人吗?”

    这个问题很幼稚,不像是一个大学生的问话。

    “有恩于自己的人,应该常去看望,不是非要等逢年过节。但是过年的时候,团圆的气氛要更热烈一些,情意也会被衬得更热闹些。而且,现在的人们都很忙,平时几乎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坐下来聊聊天。”

    或许和唐错13岁才来到这个家有关系,唐错的父母总是将他当个小孩子养,从没有要求他去以他个人的名义向什么人去表示感谢过。

    “有什么想去看看的人吗?不会选礼物的话我可以帮忙。”

    唐错蜷起手指,扣了扣手机的背面,“那我想去看看你。”

    只是一句透着真心的玩笑话,却已经使得他乱了心神。

    回应他的是唐绪温和低沉的笑声,“我也很想去看你。28号我回去,来接我?”

    因为是问句,所以尾音上扬,撩得唐错喉舌一烫。想念的话语在喉咙里翻滚铺陈,但最终还是没能渡到唇边,他抿了抿唇,说,“好。”

    那天晚上挂了电话,唐错才想到自己应该去看一看文英。

    文英对于唐错的到来也是有些意外的,她弯着唇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随后起身,递给他一杯搅好的蜂蜜水。

    唐错喝了一口水,没有立刻咽下去,而是含在嘴里两秒先润了润嗓子。

    “最近你心情好像很好,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每个人都会偶尔问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有时是为了挑起一个话题,有时只是为了听对方亲口说一说这问题的答案。

    还没等唐错回答,文英就已经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光。这是她从没见过的。

    “开心,”唐错将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手里没了东西,肢体上一时有些尴尬,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文英叫一旁的女儿,“生生,把你新买的抱枕给哥哥看看。”

    一旁被唤作生生的小女孩从沙发上跳下来,甩着小裙子一溜烟跑进屋子里拿了个小黄人的抱枕出来,塞到了唐错的怀里。

    “哥哥,可爱不?”

    唐错抱着那个黄黄抱枕,跟上面的两只大眼睛对视。

    “可爱,可爱,谢谢生生。”

    也许是因为怀里有了柔软的东西,心有所托,唐错在说起自己的最近的心境时,竟然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在最后,他问文英,我是在和他谈恋爱吗?

    文英点了点头,“当然是,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唐错偏着头,看着正在沙发上玩着拼图的生生。那不是什么复杂的拼图,只有十六开大小,图案是哆啦a梦和大雄。

    “觉得不太真实,也害怕。”

    文英始终注意着她的神情,她轻声问道,“怕什么?”

    唐错半天都没出声,直到看着生生将最后一块拼图按了进去,他才摇了摇头,“不知道,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是很开心又很害怕,可能是……怕有一天,我的哆啦a梦忽然要离开了。”

    生生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了头看他,然后冲他露出一个大笑脸,骄傲地扬着小鼻子说,“哥哥,没有哆啦a梦啊,那是动画里的,不是真的。”

    文英笑了,“看吧,小孩子都知道的。思行,现在的一切都不是梦,唐绪喜欢你,你们正在恋爱。”

    唐绪回来的前一天,北京下了大雪。

    从没有一场雪让唐错这么焦急,他一整天都神经质地往外望着,祈祷着雪赶紧停,明天的天气好一些。到了傍晚,他的祈祷好像终于生了效,他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机场的人依旧很多,有出来玩刚回来的,有刚回归工作不久就要出差的,还有就是像唐错一样,等人的。

    尽管知道飞机是事故概率最低的交通工具,但站在出口处的唐错还是揪着心。虽然事故率最低,但事故率基本就等同于死亡率。他一直盯着那个显示航班状态的大屏幕,直到唐绪乘坐的航班变成了“已到达”,他那颗悬了半天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唐错呼了一口气,踮起脚伸着脖子往里张望。

    其实他已经站在了最前面,身前并没有什么人遮挡。但大概所有人都会这样,在迫切地想要见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摆出最急不可耐的姿态,且毫无察觉。哪怕是能将目光稍微调高一寸,那也是多了一分越过其他来人、一眼看到意中人的可能。

    唐绪今天穿了那件羽绒服。这是在唐错看到唐绪的几十秒钟以后才意识到的事情。

    “新年快乐,小朋友。”

    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唐绪拥抱他的动作却是坦坦荡荡。紧接着,自己的兜里被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唐错低头,看见一角红艳艳。

    假借一个抬手揽肩的姿势,唐绪摸了摸他的耳朵,“我们家的规矩,新年第一面,要给小朋友红包。”

    被思念了很久的气味灌了满怀,唐错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不是小朋友。”

    唐绪微一低头,嘴巴凑在他的耳边,“爱称。”

    唐绪说过的情话不算多,但句句灼人,哪怕只有一两个字。

    唐绪看着身边的人低着头偷笑,嘴角也有了弧度。他们的分别虽不到一个月,却是算是跨越了一个年头。他从没试过在大年夜如此想念一个人,想放下筷子回到他的身边,想和他一起吃年夜饭,想陪他守岁,想和他一起看北京城的灯景。

    步入机场大厅的一刹那,他又何尝不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这个小朋友穿着和他近似款的羽绒服,伸长了身子瞭望着。

    迈着匆匆的步子,终于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拥抱到他以后,唐绪的心里满足、安定,可捎带脚的,却还有那么一点遗憾——他很想亲吻他,哪怕是额头也好。

    唐错是坐地铁来的,两个人回去时选择了出租车,上车后,唐绪报了自己家里的地址。

    两个人都坐在了后座,像在哈尔滨一样,唐绪偷偷抓住了唐错的手,一路握着,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从机场到唐绪的住处,要经过西直门立交桥,这个号称世界第九大奇迹的地方。

    唐绪看到着路标,忽然说,“第一次带你走这个桥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要一直转圈。”

    唐绪的话轻而易举就唤起了他的记忆,唐错望向窗外,想着那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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