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要做最后的补救,不是为了我丈夫,而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名誉和我父亲的政治前途。」

    听到她的道白,我的胸口梗塞;她的恨造就了一场悲剧,我母亲的死和乾爹的杀戮不是肇始于她的手吗?或者…是因为我呢?是否从我的诞生一开始就已经埋下了不幸的种子?

    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但她的神情没有稍变,只是声音变得低微,几不可闻,「沉锐同意不让政哲接受法律的制裁,他只是想惩罚他,让他得到应得的报应;我没有反对,因为是我该给沉锐、给宋嫂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她的话中别有一番深意,但心情紊乱的我没法去深究。

    和她分手后,我走回维钧身边。

    「怎麽了?」维钧审视我,拭掉我颊上的泪珠,「妳乾妈给妳什麽?」

    我垂下头,手上紧捏着绉巴巴的遗书,抱着维钧,泪水止不住,再度潮涌了出来。

    x    x    x

    维钧陪我一起读那封遗书;乾爹在遗书裏写:

    「小琦:

    写这封信时前尘往事一併浮上心头,我很清楚是我必须为以往的过错偿付代价的时候了。

    也许有时我会设想如果当年我能沉得住气,我也不须背负血腥的十字架,不须遭受良心的谴责,更不须一错再错,只为了怕有朝一日雪伦会告诉妳我所犯的罪行。

    如果…那是个好虚幻的名词,好一个自我欺骗的藉口,毕竟我仍犯了错,是不是?无可挽回我在妳心中的形象,对妳而言我只是一个可恨的,罪该万死的凶手。

    小琦,我不是要祈求妳的宽恕,只想请求妳能以宽容的眼光看待我和妳母亲的事。回顾以往,惟有我和她那一段是我从不后悔的;她的聪敏、浪漫、热情早就深深掳获了我,让我憾恨的是我没有早点和她相遇。

    她的丈夫出国那段日子,我们的感情与日俱升,有一日,她在我的恳求和酒精的催化下,留下与我共度了一夜,那一夜,她怀有了妳。

    为了妳们,我可以抛弃一切,但我却仍不能使她抛开她的女儿和道德的约束力,她退回她婚姻的枷锁裏,选择她的家庭、迎合她冷澹而不了解她的丈夫,坚持保守妳身世的秘密。然而她的努力到最后还是抵不过那捲录音带的威力;是我害了她、是我让她断送了生命,一思及此,我就有种忽忽欲狂,无法自己的情绪。

    我向妳提及和妳母亲的关係,最主要的是想告诉妳,妳的出生并不是错误,妳拥有了我和妳母亲的爱,就像她在妳三岁的生日卡片上写着:妳是奇蹟,我绝不后悔生下妳。

    妳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妳是那神奇一夜产生的奇蹟,妳使我相信那一夜妳母亲和我是相爱的。超乎世俗、超乎禁忌,我们的灵魂曾经真正地结合在一起,那一夜的记忆温暖了我十六年来冰冷的内心,让我在死前的一刻还能感受到一股暖意。

    最后,我只能说;小琦,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对不起。

    最爱妳的人绝笔

    我不知如何看完遗书的内容,因为我的泪水早已模煳了上面的字迹,从我得知乾爹是凶手、以及我知道我的身世秘密开始,我就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惟有今日这股冲动才得以尽情宣洩出来。

    维钧拿开那封遗书,将我紧拥在怀中,他并不试图止住我的泪水,也不问我为何而泣,也许因为他了解我,知道此时此刻,我也找不到我会哭泣的原因。

    ☆、尾声

    乾妈在她被钢琴界评为「世纪绝响」的演奏后宣佈了从此不再弹琴的决定,这个消息有如乾爹猝逝后的地震馀波,再一次让乐坛震惊。

    「杜琼芳是以另一种方式在赎罪吧?弹琴可说是她的第二生命,放弃弹琴应该比死还痛苦。」维钧的学长叶柏宏对乾妈的决定下了评论说:「沉锐的父亲会变成植物人、杨宅血案会发生,间接是她所促成的,这十几年来,她大概也不能躲过良心的谴责吧。」

    至始至终,叶柏宏都在热心地帮我们找出杨宅血案的真相。不久前,我和维钧找了个时间告诉他整件案情的来龙去脉,他专注地听完后,摇摇头很遗憾地说:「假如我将它写成独家报导,恐怕它会引发另一波大地震,基于记者的道德和良知,看来我是不能下笔了。」

    我感激地问:「你愿意不写?」

    「是的,除非妳决定了何时要让我揭露真相…」他笑着说:「我想到了那时,它已经不能算新闻了,或许我能用小说的方式来发表也说不定,嗯…现在我甚至就已经想到了小说的名字…」

    「什麽名字?」维钧问。

    「血案迷云;怎样?」他问。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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