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缘分。”

    我叹世间果然风云际会,玄妙得很,和尚上山时,未必想着自己要当了和尚。

    和尚问:“小友又是如何至此的?”

    我道:“我被赶出家门了。”

    和尚道:“莫非是犯了大错?”

    我道:“是大错,不过也是我自领的。回头看,就算再来一次,大概也是这么个结果,逃也逃不掉。我能逃了责罚,却逃不过自己内心的责难。我欠一个人的,比死八百回还要多。”

    和尚哈哈一笑,道:“原来小友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是因为一个情字。”他把新抄好的佛经对着光照了照,道,“红尘俗世中的大多数痛苦,不就都是来源于情吗?为情所困,为情所困,楼高百尺,化为焦土,荣华富贵,转眼烟云,能困住人的,也只有一个情字了。”

    我转头问他:“你们佛家说轮回,说因果业力,岂不是祸福轮转,都已是生来定数?”

    和尚笑笑,道:“酸甜苦辣,人都是要尝的,又何必赖给前世注定?”

    我惊讶他不似寻常寺庙的那些个和尚,只一味规劝你行善积德,行善积德,用前世来生唬人。不过想了想,和尚原是个读书人,做了和尚也不过是天缘凑合,未必真深谙佛经大法。不过他的一席话,倒是别有一番道理。

    我道:“大师原先有婚配吗?”

    和尚哈哈大笑:“我原先入山,怕比你还要小上几岁,父母又驾鹤西去,哪来的媳妇儿?”

    我道:“大师你也怪可怜的。”

    和尚摇头晃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人逍遥世间,也是一大寻常人不能体味的乐事。”

    我深以为然点点头,内心佩服和尚果真世外高人,这洒脱劲儿,岂是宝华寺那些只知道问你要香油钱和供奉的和尚能比的。“宝华寺的和尚说我日后贵不可言,我看大师您才是真大师。”

    和尚摇摇头,道:“人生百载,小友现在才区区二十来岁,未必今后不会贵不可言,现在说这话,还是为时尚早了。”

    和尚看我崇拜的眼神,道:“不如小友也拜入门下,这样贫僧的衣钵也有了传承,贫僧圆寂后,小友可坐拥这紫金宝殿两间厢房,成为一代主持,如何?”

    我吓得连忙摇头,道:“大师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和尚,我怕是做不得。”

    和尚凑近看我,道:“小友不舍这世间五味,没事儿,你看看贫僧,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我说:“不是。”

    和尚想了想,道:“那莫非是小友被逐出家门,只是做戏,早晚一天还是要回去做这富贵公子?”

    我说:“也不是,我回不去了。”

    和尚道:“那……”

    我道:“我心里有个人,我怎么也放不下。”

    和尚拍拍我的肩,不说话。

    再过个个把月,我能下床了,老和尚每次都把烛台拿到自己房间,我有样学样,跑到他房间蹭亮光,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两盒棋子来,老和尚在小机上用刀刻出了歪歪斜斜的棋盘,晚上没什么事做,也只能手谈了。他坐着,我站着。

    我是臭棋篓子,走几步就要悔棋,和尚呜呼哀哉,发誓再也不和我下了,可是他不和我下,他和谁下呢?

    和尚落了子,道:“小友今后打算何处去?”

    我道:“天地之大,总有容身之所。只是我前半生闲散惯了,恐怕还要学点手艺谋生才是。”

    我既能走了,也没脸皮叫人天天养着我屁事不干,可惜上香的人差不多十天才能见着一个,我原想着要么我也支个摊子,把天干地支背得滚瓜烂熟,骗骗人来算命,可是这青鹿山到底人烟稀少,想找个人来骗,都难如登天。

    我拄着拐杖站在台阶上看着满地落叶堆积雀鸟翻飞,发愁,愁到我能扔了拐杖行走无碍了,总算想出个好法子了。

    这青鹿山野物那么多,大的逮不着,小的还不简单吗?那可算是我儿时的老本行了。

    我满世界找藤条树枝,把老和尚房里的烛台截短好歹也算得上柄称手的锥子。

    第一次我拎着只被我放血的肥兔子回来的时候,和尚吓得门都不敢开连声道罪过罪过,后来我下山把兔子野鸡剥皮卖了换了两柄烛台一壶兑水的桂酒,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有时候看我在院子里给猎物剥皮,还指挥着让我把吹进来的小绒毛扫了。

    罪过罪过。

    第51章

    我拎着两只野鸡一只兔子下山,寻思着如今也已经入了冬,日子眨眼就过了,再不多时日,就要下雪了,那些个好人家,家家户户都开始添置过冬的皮毛,不知这山里,有没有那些个狐狸白貂什么的,若是有,这青鹿山,又要热闹一阵了。

    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小破庙,也不能一辈子让宋家养着,如果要活路,当地的猎户不知会不会教我。

    诶,去年的冬天我在干什么?进了上书房都嫌冷,站半天要喊累,谁能想到,一年都还未过,我如今砍柴烧饭修房顶,蹲在野地里跟个野人似的度日如年等一只兔子,扒皮抽筋得心应手。是手也糙了心也糙了,真是时过境迁,世事难料啊。

    山下茶棚的酒垆边有渔家拿了一个鱼篓来,里面全是一尾一尾小手指那么大的小银鱼,点了酒让店家现烹,那可真是香飘十里。我拢着袖子哆嗦着在一边等店家给和尚沽酒,突然听到茶棚里议论纷纷,道:“陆家的门生被抓了好几个,不只是这样,先前,不是还办了几个姓陆的大官儿吗?这皇后娘娘,怎么就半点动静都没有呢?”

    我心头一紧,竖着耳朵听他们说:“皇上怕是和皇后娘娘面和心不合……”

    “诶诶,不要妄言!”又有人小声喝止了。

    我走在上山的路上,心想着,这茶棚汇集三教九流,又是开在官道边,没准是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街头百姓平日消遣,无非是哪家的闺女出嫁哪家的儿子中了进士,还有就是所谓的皇家秘辛,我是一个字也不信。阿毓和陆氏再不合,恐怕连紫宸殿前站着的宫人都不得知晓,这些平头老百姓哪里来的消息。

    只是,陆家被办了,倒是一件值得思索的事情。

    没准是我当初一席话,阿毓真的放在心上了呢?我莫名的有些自我安慰的窃喜。

    我知道他现在处境艰难,但是既然已经下了手,好日子马上就会到了的,熬过这一阵,拔除外戚对朝野的影响,阿毓的皇位会稳得不能再稳。

    只是,如今他的身边,又是哪一位起居郎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登上破庙的台阶,突然听到右厢房有一群人谈笑的声音,准是和尚的那群“小友”们。此处离青鹿书院不算太远,脚程也只要一个时辰,来青鹿书院读书的都是京城一些达官贵人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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