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发愁,长青也在思忖,他并不是一个愚忠之人,哪怕身上的胎记证明了他是皇室血脉,也没法知道他究竟是谁家偏支又或是皇子皇孙,江开在位和景王在位的区别只在于他能获得的权势大小,而非其他。

    至于权势……长青闭上双眼,他这辈子曾卑贱到尘埃里仰望,也曾立在万人之上居高临下,他失去的东西够多,得到的东西也够多,若他是个风烛残年之人,定然能说一句此生足矣,但他不是,他还有牵挂。

    白日里有很多事情是没法理清的,夜阑人静,长青才发觉自己挂念的并非是那万人之上的权势,也非他那扑朔迷离的身世,而是宝儿。

    她娇娇软软像个孩子,夜里没人陪会哭,离得久了也会哭,受了委屈会哭,见他受了委屈也要哭,生来就是被人含在嘴里才能过的,离了他,大约都活不成。

    从京城带来的亲信在前头掌灯,长青没有像往常那样对着路上遇到的将士回礼,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脚步停在关押景王的营帐前。

    营帐里的灯光照亮了长青俊美的容颜,也点亮了景王含笑的双眼,“本王就知道你会来,怎么样,开条件吧?”

    长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王爷成事之后,请给奴才一个新户籍,奴才此生再也不会踏足京城。”

    景王挑了挑眉,“你倒是个聪明人。”

    长青没说话,景王不是应天帝,也不是江承,他登基之后必然大有一番作为,江承专为偷闲翻出的厂卫制自然不会留存,他是宦官,不想留在皇宫里,那就要不了权势地位。

    亲信上前为景王松绑,景王仍旧坐着,笑眯眯的看着长青,“本王原可以顺势答应下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反悔,毕竟一把年纪了还马失前蹄有失本王的威压。”

    “谢王爷。”长青微微低下头,景王却道:“别低着头,生了副这样好的容貌,低着头做什么?”

    有了江承的先例,长青沉默了一下,后退一步,景王却没在意这个,松了松手腕正要站起身,忽然外间一声通报:“督军大人,军营外有一老妇人求见,说,说是督军大人您的生母!”

    长青一顿,看向景王,景王摆摆手,努嘴示意没事,亲信上前又将景王捆了回去,长青低声道:“劳王爷再委屈一时,奴才去去就回,定然将王爷安全送走。”

    景王已经胜券在握,自然不差这点时候,反而饶有兴致道:“你那生母也是个有趣的,上前线寻儿子来。”

    长青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老妇人被带到了主帅大营,长青进去的时候几乎疑心这是个骗子,那真的是个很老的妇人了,长青未及而立,按年级来说,生母最多五十来岁,然而这个颤巍巍的老妇人满头白发,面生黑黄疮疤,穿着不合身的打着补丁的衣裳,满眼都是热切。

    “这位……”

    长青话没说完,老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道:“老奴见过孙少爷!”

    “你自称奴婢,并非我生母?”长青淡淡地发问,老妇人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人这样冷淡,竟然连自己的身世都不在意,不过还是很快擦干了眼泪,连连点头。

    “回孙少爷的话,老奴是小姐的奶娘,小姐乃是京城名门,许家次女,长姐是已故太皇太后,孙少爷要是不信,您天生腰后有一块金色胎记,鳞片形状……”

    长青记得许家,许家是后族,两江总督许鸿文是太皇太后兄长,因为太皇太后一直无子,做主将幼妹送进宫,生下江承,两位许小姐一位做了皇后,一位生下太子,荣宠无限,倒是没人知道这许家次女的境遇。

    只是……想起自己背上龙鳞胎记,长青垂下眸子,听那老妇人继续道:“小姐一直恋慕景王殿下,宁肯自荐枕席,屈身为妾,不想景王薄幸,酒醒之后就不肯再见小姐,小姐珠胎暗结,被大少爷知道差点打死,好不容易逃出家门,景王却不肯认她和腹中的孩子。”

    老妇人偷瞧了一眼长青的脸色,声音低了下去,“小姐在外头生了孙少爷,大少爷却让人报了丧,不再认她,小姐去了几次景王府都被赶了出来,气急之下,让老奴把孙少爷送进了宫……”

    长青对自己生母的经历并没有多大感触,听到这话也只是好笑地挑了挑眉,原来他虽然流着皇室的血,却也是个不堪的出身,落到不堪的境地,是怨生母自轻自贱,还是该怨生父无情?

    那老妇人连连磕头道:“老奴有罪,但孙少爷万万杀不得景王!父子相残,小姐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啊!”

    长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看着那老妇人道:“她怎么死的?”

    “小姐是思念景王,抑郁而终……”老妇人愣愣地说道。

    长青站了起身,淡淡说道:“她要是活着,我必让她再死一回,至于景王,你没来之前我没想杀他,你来之后,我倒是有点想了。”

    老妇人吓得连连磕头,她知道自家小姐天真,到死都是一样,做出那样的事情只是因为绝望和怨恨,可却是真真切切害了孙少爷一辈子,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赶来,好不让他犯下杀父大罪。

    “孙少爷,这是小姐曾经戴过的发钗,和大小姐爱戴的那支一模一样,景王见了就会明白孙少爷的身份……”

    长青看着老妇人额头上磕出的血,心里没有一丝恻隐,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可以离开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老妇人仍旧磕着头跪在地上不肯起,长青有些不耐,让亲信扶起老妇人,这才发觉那老妇人已经没了气息,她跪在地上,额头上的伤深可见骨。

    两名亲信听了这等密辛,正是惴惴不安的时候,就听长青叹了一口气,说道:“把她葬了吧。”

    两名亲信连忙应是,把老妇人的尸身抬了出去,路上遇见熟识的,都以为是这老妇人猪油蒙了心想来冒认官亲,被识破之后羞愧自尽的,两名亲信有口难言,憋得脸通红。

    景王伸着脖子在营帐内等了一夜,都没等到长青回来,他疑心这个小狐狸想变卦,又不知道这样明朗的局面还有什么卦可变,满心都在盘算着等下次见到他该说什么,却不曾想连着几日长青都没来见他。

    景王终于有些着急了,他不能一直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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