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松了松,做出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挪到门前,“小姐,我……”正忖着是说肚子胀好呢,还是头晕无力好,然一抬头,却是眼前一亮:诶,这张脸---剑眉星目,丰鼻朱唇!更重要是---单下巴!可比周公子耐看了不知多少倍去!难怪小姐……心里忽便有些为周公子抱不平,哎,她家小姐,也端的是水性杨花……

    “小姐,请客人进来罢,天色不早,做完这桩生意就该关门了。”柜台里传来个清润的声音。

    黄小姐怔了怔,方要开口,那人却已不请自入,绕开她主仆和那柄大扫帚跨入了店中。倒是那主仆二人忘了跟入,只是呆呆立在门口望着。

    “阿筠!”

    熟悉的声音令正低头理着货柜的人周身一震,不可置信般抬头,目光一触及那张俊雅温润的脸,便即刻凝住了般,再不能移开。

    阿言!真的是你?不是做梦么?

    季筠尚在愣怔,那人却已大步上前,“阿筠,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当初为甚要……?”

    话音未落,季筠已是一个反身从柜台另一侧出来,夺门而跑!

    身后的脚步声与呼唤声一刻不停响在耳边,季筠越来越慌,脚步匆乱,不知要跑去甚么地方,甚不知为何要跑!然就是想跑,貌似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那人……

    和美

    耳边风声呼啸,季筠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第一次后悔没将杏花斋周围的道路街巷记熟些,小街小巷不敢进,怕是死路,然而一条大道走到黑,也终有尽头,何况,他的脚力原也不如那人……

    前面又出现两条岔道,给了迷茫之人一线提示,未加犹豫便右拐跑去:这路的尽头,当是有片小树林,树林后有条溪流……总之,是好躲避。

    咬牙一路跑到底,眼前……诶,树林呢?溪流呢?一口气尚未喘上,怨忿却是先破顶而出:树林没了就罢了,溪流不见也无妨,然而,为甚---偏要横条河在此啊??真不是存心与人作对?

    “阿筠!”陶景言的脚步顿了顿,目光中显带不安望着几步开外之人,“你……莫乱来,听我说!”

    说?说甚么?季筠心中顿乱,也没了心思去猜估衡量这河的深浅窄阔,以及能否安然淌过了,只满脑子忖度着那人将要出口的话:进京了?成亲了?要为人父了?对不住自己?欲加补偿?……

    补偿?银子?蜜饯?京城的豪宅?唐楼的小姐?还是……一个激灵:“小爷堂堂七尺男儿,绝不与人做妾!”名媒正嫁进的门,到底却翻个个儿屈身为妾,小爷才不为那低三下四的事呢!再说了,小爷要果真进了你的门,你那些少爷小姐们将来要如何唤我?表舅?二娘?

    陶景言怔了怔,一瞠目,“阿筠,你说甚呢?孰人教你作妾了?”

    季筠心中愈凉了:阿言,一年不见,你的良心呢?妾都不教小爷作,难道还教小爷与你充外宅,作对露水野鸳鸳??

    “阿筠,我此回……”

    话音未落,岸边之人已一个倒栽葱栽进了那条波澜不惊的河里。动静之大令对岸的浣纱女和洗菜的婆姨纷纷侧目。

    “阿筠!”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声过后,几步开外那人也箭步上前,一个鱼跃跳进河中!

    片刻后,婆姨姑娘们诧异的目光中,头顶水草脸沾污泥之人缓缓冒头,将那个半蹲在水中的人一并拎起,回头满怀幽怨望了望隔岸那堆意味不清的眼神:喊声“河水很浅莫要头朝下跳入”很难么?

    回身无奈却又十足温柔将那眼神空洞之人纳入怀中:“阿筠,你怎这般想不开呢?”

    那人的嘴角轻动了动,终未出声。

    小爷真不想投河,更不想寻死,只是,想洗个冷水澡静静心……你想那般多作甚?

    抹了把脸上的污泥,低头猛含住那两片粉红的诱人之物:本神医受了惊,要吃点甜食压压惊……

    晚风拂过,怀中人瑟缩了下,陶景言又含着那两片红唇用力吮了吮,才恋恋不舍离开,顺带将手自那湿漉漉的怀中抽出,低头捞起漂浮在腰际的两匹淡纱与青菜,包起用力甩向对岸:水不深,本神医就懒得出手了,河中间那些个青菜萝卜纱布的,你们自己去捞罢!

    抱起怀中人方要上岸,身后却又传来数声“扑通”,陶大夫满面无奈叹了气:莫围观,围观易手滑……

    夜幕初临,透窗而入的诱人味道终于将神思飘忽已久之人拉回现下。

    睁眼,戳了戳身上那兴致犹高之人,“我---饿---了!”

    陶大夫那只才摸到身下人腿根处的手一顿,蹙了蹙眉:这时候……

    “我---饿了!”那人重复了遍。

    “那,你等等。”陶景言悻悻爬下床,披上衣服出去了。

    少倾回来,那人起是起了,却未下床,缩在床头瞧着被子里发呆。

    “怎了?”上前掀开被子,两天白嫩嫩光溜溜的大腿上入眼一片轻红!心尖一揪,伸手抚上:“痛么?”

    “痛!”那人点点头,指向额角,“这里。”

    受凉了?陶景言心内一紧,即刻把上他脉门。

    “阿言,你这回来,表妹知道么?”

    换了只手切脉,陶景言头也未抬:“与她何干?”

    “她是你……”攥了攥拳还是未能吐出那两字,转过脸,强掩落寞,“表妹她,有喜了么?”

    松开手,陶景言轻吁了气,才想起那人所问,忖了忖,“去年秋时接到喜帖,郭老夫人邀你上京喝喜酒。这般算来,郭小姐出阁也将大半载了,有喜也是寻常。”

    季筠怔了怔:这话听去……有些难懂诶?歪头琢磨了阵,戳着手指抬眸,“你是说,表妹嫁的是……”

    陶景言尽力回想了下,“太医院院使之子,据说今年也将入太医院。”,郭老夫人信上是这么说的,郭小姐似是非医官不嫁!

    话音未落,便觉颈上一沉,鼻尖已顶上另一个尖翘鼻尖,“你……为甚不早说?”

    陶景言:“你未问啊!”况且也不得隙,方才跨进杏花斋你就跑,一句话还为说好你就下水,而回到客栈……天就黑了……

    “那你为甚不早来找我?”

    陶景言:“……顾城与这沐城隔着上千里……”

    那人龇牙:“然而我当初坐着牛车也就走了两月!”你却教我等了一年!

    陶大夫忽而无言以对。幸而此刻想起的叩门声替他解了围。

    晚膳甚是清淡。

    季筠捏着筷子敲着碗边:“我要吃肘子,我要吃烧鸡,我要吃酱蹄髈!”说甚么千里寻妻,到底还不如黄小姐有心,哼!

    陶景言拿过碗替他盛汤:“方才落了水,暖暖身罢。”

    忿忿之人别过脸:“我要吃三鲜包子!”就不信你连周公子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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