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我的符治不了现在的她。我当时挣扎着扒窗户看,见到一道黑烟从你太太的遗体上飞走。搬运的护士和公安里有女的。她还在,文桐,你务必当心。”

    他不想听。

    屋子,只属于他一个人了。他坐在沙发上,屋里寂然如月球。他的眼睛扫过那些摆设,墙上的,壁架上的,搁架单元里的,绝大多数是林珮亲手选的。

    一幅1000片的海滨酒店拼图画,林珮花了两礼拜才拼成。

    一张她上烘培课所获得的修满课时的证书,还有他的优秀工作者奖状,林珮特地用镜框装裱起来。

    那个希腊风的粘土花瓶,他们逛市公园举办的圣诞嘉年华时,心血来潮一起做的。

    冰箱上贴满林珮的大头照和两人的旅游相片,九寨沟、阿里雪山、青海湖畔,泰国、日本、加拿大。到处都是回忆。

    最后,他看见了那部英国买回的古董电话,曾在那天的深夜向他预告噩梦即将成真。他将它扔到了墙上。

    手机响了。他一直在等。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芸芸,你在哪?”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你赢了。”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我什么都没了,虽生犹死。”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金轮酒店往南七公里有一座山,明晚十二点,我们在那见。”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过去吧。我们了结一切。”

    滋啦声消失。女人说:“也许——”

    “你必须去。”他关闭通话。

    晚上十点,山黑魊魆的。偶尔有风吹过,如野兽的低泣。他立在空地上,脚边不远处,是那道吞掉了野鹤的师父闲云的地缝。

    有亮光。野鹤身背剑鞘,挎着一口木箱子,打着手电,气喘吁吁跑来。

    苏文桐说:“师父,谢谢你能赶来,送我最后一程。”

    他向野鹤伸出手。野鹤犹豫片刻,将施过法的桃木剑交到他手上。

    “你真要跟女鬼一决生死?”

    苏文桐的神情,不存在一丝彷徨。

    “她没准附身过更多人,更厉害了。”

    “我没想活到明天。同归于尽更好。师父,你回去吧。”

    野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丢下箱子,抓住苏文桐的手,膝盖一软,跪倒。

    “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对不住你啊。你这么信任我,给我钱,让我住城里。我一点忙没帮上,眼睁睁看着你太太去世。我算什么捉鬼人,我给我师父丢人!”

    最后,野鹤蹭地站起:“我,我想好了!我要用那一招,黄泉坂坡阵对付她!”

    “师父,太危险了。闲云大师正是——”

    “正因为在他老人家长眠的地方。我能临阵脱逃吗?能任由你被鬼害吗?你人正当年,是国家的人才。我这条糟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决不走!”

    苏文桐说:“好,好。师父,那我们并肩战斗。但是我和她的恩恩怨怨太多了,我要先做了断。如果我没成功,就交给师父了。如果都丢了命,就飘到雾笼山见。”

    “文桐,你别那么想。兴许没到那一步,只要我们齐心协力。”

    说着,野鹤选定一片地,把木箱移到正中央,然后弯腰去摇转箱子边缘的把手。箱子底部的折叠木腿一点点升高,直到齐胸,使它变成一个小小的法坛。

    他打开箱子的锁,里面呈放着道教五宝。

    箱子两边各插上一杆令旗。野鹤再掏出一个锦囊,将锦囊里的粉末洒在地上,一边洒一边走奇门遁甲中的罡步。粉末是由糯米、朱砂、磨碎的槐树种子,以及其他有灵力的物质混成的。

    最终,以法坛为中心,粉末为法界,他画出了一个圈。

    “一旦开坛作法,这里将召唤出一个黄泉的入口。你千万不能踏入法圈内一步。”

    他遽然停住,猛一跺脚。

    “该死!”

    一直望着他的动作的苏文桐问道:“师父,怎么了?”

    “我忘带活鸡了。需要它的血。”

    野鹤懊恼拍打自己的头:“真没用!没用!”

    “人血可以吗?”

    “可以。可我刀也没的带,法器都是钝的,没法——”

    “不用。”

    苏文桐将手指伸进嘴里,用力咬破,血顺着他的嘴角淌出。指头滴下的血,流进锦囊的敞口里。这点出血量太少,于是苏文桐一根连一根地咬破手指,直到满手血迹斑斑。

    全过程中,他没吭一声。所谓的疼痛,当你缺乏精神准备时,才会感受到它。

    轮到另一手时,似乎咬到血管,血流得特别多。野鹤想,这疤不容易好。

    用手绢包扎后,仪式继续。野鹤取出一根长绳,由人的头发所编成。青丝是烦恼之丝,缠缠绵绵,勾联着欲望与解脱。佛家讲,尽去三千烦恼丝,化作自得一微尘。

    野鹤将长绳绑在腰间,试了试松紧,然后将另一端牢牢绑在一棵松树上。

    “我起法后,圈内圈外,阴阳两隔。如果我斗法胜了,怕不容易找到回阳世的路。所以连着这根难忘索,以便沿着它爬出来。倘若我斗法败了,我也决不容厉鬼脱出黄泉,再祸害人间。情势危急的话,我会拉动绳子三下,你就断然弄断绳索。我将和恩师一样,化为人柱石,永远镇压住厉鬼。”

    苏文桐叫道:“师父,我不能那么做!”

    “文桐,她害了你妻子、你同事,可能还有别人。大义为重,你莫心慈手软!”

    野鹤又放置两盏油灯在圈外,点燃它们。

    “有这长明灯,我即使眼叫黄泉的迷雾封住,也能大致看到松树的方位。”

    话虽这么说,野鹤的脑门汗流个不停。他又在苏文桐的手心用朱笔画下一只耳朵、一张嘴。过程中,他感到苏文桐亦不再那么淡定了,身体微微颤栗。

    决定性的一步来了。野鹤步到法坛前,焚香祷告,口里念起咒语。

    “藏形隐迹,步我罡魁。我见其人,人无我知。动则如意,叱声鬼随。翻地覆天,黄泉倒悬。急急如律令。”

    苏文桐逐渐感到,野鹤倚立的那片地,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空气在抖动,似乎充斥着电位,像打雷前电磁活跃的潮湿感。他感到自己身处某个电场,有一万台大型发电机在运转。

    他觉得喉结发肿,呼吸不畅。某种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在扩张膨胀,一直扩散到圆圈的界限。

    不知过了多久,野鹤,和他的法坛,慢慢地变得趋向透明,犹如清晨的烟霭,消失于时有时无的月光之下。

    “文桐。”

    “师父,你在哪?”

    “我还在圈里,这里已是另一个世界,你看不到。我通了你的耳与心,你我可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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