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两个人都没来得及走下城墙。

    炮弹再也发不出任何炮火与,弓箭手的箭矢射空,重弩火弩再无一发箭矢填充,火油和碎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殆尽,连死去将士的兵甲武器都被一一打落城墙。

    别无所剩,只有守城将士的血肉之躯。

    然而叛军的火力只是比刚才稍微微弱了一点而已。

    蒋溪竹一句怒吼尚未说完,一枚不知从哪儿打来的乌金火炮破空爆裂,直直炸上了城墙最后一处尚算的上支撑的地方。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城楼只靠这一支点勉强维持,这一炮轰然炸开,地动山摇,碎裂的纹路像是有着吞噬之力的凶灵“轰隆隆”怪叫着蔓延开来,天地仿佛在颤抖,万物仿佛在哭嚎,伫立在黑夜里的城墙,仿佛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数的庞然巨物,终于支持不住,沿着那碎裂的纹路分崩离析,化整为零。

    尘土喧嚣飞扬,喊杀声与呼号声惨然直上云霄,脚下为刀山,头上为火海,黑夜像是永远等不到不它期盼已久的黎明。

    日月无光,山河失色。

    李承祚在这不可逆转的崩塌碎裂之中仓皇回过头,簌簌而下的落石仿佛充满恶意地在阻挡他的脚步,然而却不能阻止他向前。

    哪怕下一步就是踩空。

    坍塌与碎裂之中的前方,纷纷扰扰的战火之后,生死难忘的离别之前,只有蒋溪竹一双满是眷恋的眼。

    犹记当年,竹马在侧,青梅绕前的少年,万里繁华车水马龙的京城故里,他曾执拗地牵着他手,走过多少黄昏后。

    夹缝中求生的童年,养晦而不为人理解的少年,直至现在,乾坤在手却终于迎来皇天色变的青年。

    他一直以为,自己还可以沐浴着这双温文目光,牵着他的手走过无数个终为昨年。

    却在此刻突然发现,也许人的一生可能就这么长,一转身,一眨眼的时间。

    这是李承祚毕生所见中最令他揪心的一双眼,

    一眼如在万水千山之远。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说谎的孩子要被雷劈。

    吾皇:……

    作者:抛弃媳妇儿的男人要被砖头砸。

    吾皇:……

    作者:再狗血一点儿,你老婆就要失忆,醒过来就问你哪位,然后在你想酱酱酿酿的时候哭着说“哦不这位英雄我们素昧平生不要动手动脚……”。

    吾皇:……那样你就写不到完结了。

    作者:……有道理,要不你死吧,我就可以直接打上be了。(^-^)v

    吾皇:(╯‵□′)╯︵┻━┻你这货是亲妈的话,白雪公主的后娘都和蔼可亲了。

    第107章

    旧朝如梦, 物换星移, 樯橹灰飞烟灭。

    蒋溪竹醒来的时候,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这与他们在叛军军营中那故布迷阵的一炸后醒来的感觉全然不同,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昏了好久, 以至于醒过来以后,记忆力还只有一片混沌。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没来得及苏醒的记忆只停留在李承祚意欲转身而去前,城墙坍塌的那一刹那。

    蒋溪竹试着睁了睁眼, 发现自己的眼皮发肿,伸手想要揉揉那快要裂开的太阳穴, 却先摸到了里三层外三层几乎要原地捆成一块儿袖珍棉被的纱布。

    军中缺医少药, 这么包扎实在有点儿奢侈, 不知是哪个不食人间烟火又笨手笨脚的军医经的手。

    然而即使包成这样也很徒劳, 蒋溪竹只摸了一下, 就知道额头上不知是被碎石砸的还是被兵器砍得伤口出血了, 潺潺洇湿了一片。

    痛觉渐渐回归四肢百骸, 而所有的记忆这才像被撕的四分五裂的碎片, 零零散散的拼接成不知多久前的那一夜鏖战。

    城墙坍塌的时候,蒋溪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抓没抓住李承祚——他那时不受控制随着脚下崩塌碎裂的砖墙滚了下去, 被碎石和不知什么东西,劈头盖脸砸了一身。

    然而那时候出了一点儿意外, 他那一直带在身边的凤凰蛋突然在他腰侧放出异光,紧接着变得滚烫,现在回想起来, 他甚至不确定那是战火焚烧带来的灼热,还是这上古神兽的异象;更分不清他听见的碎裂之声究竟是城墙上的滚滚落石,还是这分外精贵的神兽涅槃破壳之声。

    然而他此时伸手一摸,那凤凰蛋果然已经不在身边了。

    丢在什么地方了么?

    蒋溪竹回忆了一下,猛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东西——自己这是身在何处?

    城墙塌陷,城门再也抵挡不住人数众多的叛军,朝歌城破了么?自己这是被抓了么?

    以及……李承祚呢?

    这些纷杂异常的念头汇聚在一起,蒋溪竹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过度的疼痛让他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晕眩之感,猛然做起抱着床榻干呕了几声,晕眩的程度在减轻,疼痛的感觉又重新占领了躯体,他复又重重倒了回去。

    逃出去,蒋溪竹想,援军不远,京城就在咫尺之北,哪怕他无上阵杀敌的能耐,起码还能做个传令官。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李承祚,只要不想,就仿佛能战胜他所有的恐惧与无助,然而他克制不住,只稍微冒出一点儿“李承祚可能已经葬身城池之下”的念头,就立刻自欺欺人地用些“他武功超然”“他身经百战”“他聪颖过人”的念头去掩盖住另一个。

    天之骄子,年少拜相,蒋溪竹恐怕从来没有如此不冷静过,他忍着剧烈到不堪的疼痛,翻身下床,还没来得及站稳,便直接歪在了地上,绝境之中想要反扑的人从来都是勇往直前无可战胜的,哪怕阻挡自己的是残破的身躯。

    他弄出的动静太大了,没等他勉强着站起身来,就听外面一声呼喊。

    “君迟!”那声音破门而入,人在逆光之后,“你逞什么能!景太医说你得静养……”

    直至这人走到近前,蒋溪竹才认出,眼前这吊着胳膊包着头的狼狈青年,竟然是裴文远。

    裴文远大跨步走到近前,独臂大将一般呲牙咧嘴地将蒋溪竹扶起来:“我们带人挖了一天一夜才将你从碎石头下面挖出来……幸好你身边那个东西会发光,不然真看不到你在哪儿……”

    蒋溪竹完全没听懂裴文远说的都是什么,皱着眉扶着额头,气若游丝:“李承祚呢?”

    裴文远愣了愣,半晌才想起来这是皇帝陛下尊诲,脸色青的像生吞了一个鸡蛋还被噎着了,一声都发不出来。

    直到蒋溪竹头疼欲裂地用失了耐心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李承祚……皇上呢?”

    裴文远这才勉强找回被震飞了的神志,尴尬地连那硕果仅存的一条好胳膊都不知道该挠头还是该摸鼻子,只好道:“昏过去了……哎你别急,稳住,你稳住,是这样,皇上带人找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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