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距楚宏儒所定之日期,仅剩一日。

    “余相, 你看此事该如何是好?”忐忑地将乾平十年前六月的收支呈给余慕娴,王楷皱眉道, “明日便是圣上审折之日……”

    “嗯……”抿唇将王楷手中的折子接过,余慕娴压了压手边的奏表道,“据实禀于圣上便是。”

    “可……”想过楚宏儒自等位来,已是撤换了百十位大人, 王楷的手颤了颤,“这数目差得甚多……”

    “数目自然会差得多……”余慕娴轻叹地靠到椅背上坐好, “此事只需直接告与圣上便是。”

    “这是为何?”王楷不解。

    余慕娴道:“王大人不必问缘由……你只消将此事报与圣上, 圣上便会知晓……”

    “但……”王楷还要言,却见余慕娴已是起身出了偏殿。

    而经他写的折子,还稳稳地放在案上。

    “将请罪之言去了……”

    淡淡地留一句闲言与王楷, 余慕娴含笑还府。

    国库的亏空余慕娴一直知道。

    楚宏德在位时也知道。

    虽除冯远山时, 挽回了些许库银, 但库银的大头皆是在窦方府中。

    楚宏儒想免税, 自是要窦方出些银子来弥补亏空。

    想过罗昌已站到楚玉姝这侧, 而钟羽表意游弋,余慕娴便只能祈楚宏儒多福。

    原本,楚宏儒有奇将黄云,还是可以在朝中镇上一镇。

    奈何楚宏德崩后,楚有三郡主兵之将投了靠山。

    弯眉记过昌平,溪南,昭和三郡已是罗昌囊中之物,余慕娴弯眉叹,彼时真是英雄出少年。

    “相爷!”婢子的娇声催过,余慕娴方知自己已乘车辇到余府门前。

    “嗯……”轻应着下辇,余慕娴抬步欲入府门,却见府门洞开。

    “是何人来了?”知晓府中人不会恣意到这般地步,余慕娴有意将婢子挡在身后。

    “回相爷,是少爷回来了……”低眉跟在余慕娴身后进府,婢子低声道,“少爷与相爷前后脚……早时,相爷一走,少爷便到了府上……”

    “他此时在何处?”闻婢子道余奇书还府,余慕娴眉头一展,唇间浮起几分轻笑。

    “窦夫子可是一同回来了?”避口不言余奇书,余慕娴饶有兴致地望着不远处黑衣黑衫的男子,“不必说了!来人已是瞧到了……”

    “窦夫子!”大笑着与窦驰拱手,余慕娴客套着将其迎入堂中,“窦夫子怎不与余某打个招呼便过来了?”

    “余相以为呢?”低笑着接过余慕娴奉上的茶,窦驰轻叹道,“驰原不想这般早回来,奈何主上与兄长皆是寄书要驰返都……”

    “这也是窦夫子才高所致……”记过窦方还在北境,余慕娴将手交叠在膝上,“此番回来,不知窦夫子要往何处高就?”

    “相爷却是只记得在下,分毫不惦记奇书。”窦驰盯着余慕娴,低笑道,“相爷小心,辛辛苦苦却替旁人做了嫁衣。”

    “不是有如窦夫子这般的好先生么?”

    起身邀窦驰一同去见奇书,余慕娴的步子迈得极慢。

    她本不觉得余奇书还府有何异常,但依着窦驰话中的意思,余奇书似乎心怀鬼胎。

    窦驰不是余奇书的夫子么?

    怎会来自己面前说道奇书的不是?

    眯眼与窦驰交换过眼色,余慕娴道:“窦夫子以为税律该何如?”

    “该废废,该立立……皆是天理伦常。”窦驰低笑一声,“为民请命,不如为君办差……驰以为,相爷数载前边知晓这般道理……”

    “可……”余慕娴压低声音,“天未必日日开眼……”

    “相爷多虑了。”窦驰顿足道,“驰也觉天不会日日开眼……但相爷在天眯眼时,逆天而为……怕是不妙……”

    “嗯……”佯装明悟楚宏儒的心思,余慕娴继续道,“窦夫子这般言,慕娴便清楚了……慕娴还有一事好奇,夫子方才言奇书……”

    “相爷可是忘了奇书这孩子死心眼?”低声止住余慕娴的步子,窦驰道,“奇书并不在他院中……”

    “嗯?”闻窦驰道余奇书不在他院中,余慕娴眉头一蹙,“那他在何处?”

    “在相爷书房……”窦驰敛袖给余慕娴让开道,唇间皆是鄙夷的笑意。

    承着窦驰眼中的鄙夷,余慕娴弯眉道:“奇书既是到了书房,夫子便与慕娴歇在此处吧!”

    挥手命婢子在庭中设宴,余慕娴隐有几分出尘之气。

    “奇书交与夫子,是慕娴此生最欣喜之事。”

    抬袖与窦驰敬一杯酒,余慕娴轻笑道:“奇书能有此番造化,全赖窦夫子教导有方……”

    “相爷说笑啦!”转手将余慕娴敬来的酒洒到地上,窦驰道,“此酒该先敬土下人……”

    “土下人?”想过楚宏德,楚明鸿皆在地下,余慕娴道,“若是圣上有夫子之心,怕是彻夜难眠了……”

    “有何难眠?相爷亦是作过夫子的人,该是知晓土下人是何种德行……虽圣上言皇长子刺君弑父,忒过离奇,但这却是给天下了一个圆满的解释……要知这世上,多是以为皇室少龌龊,官家志性高……”

    “但,驰今日却不是祭那楚姓二人。”定神将酒杯放到案上,窦驰道,“相爷莫要忘了你手上的血。”

    “慕娴从未伤人。”余慕娴弯眉道,“慕娴虽拿过剑,却从未伤过人。”

    “那叔父是如何死的?”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余奇书抱着一堆奏折,怒气冲冲地踏到了余慕娴跟前。

    “想找的东西都找到了?”含笑打量着余奇书掌中的奏折,余慕娴转头与窦驰道,“夫子真教了个好弟子……”

    “谬赞!谬赞……”满意地望着半人高的折子,窦驰起身朝余慕娴一拜,“余相,驰以为,朝中的相位该换人了。”

    “嗯……”轻笑着与窦驰一颔首,余慕娴道,“夫子为相,慕娴心悦诚服!”

    “不不不……”窦驰摆手道,“为相之人非是驰,而是奇书……驰此番归新都,志于太傅……”

    “哦。”云淡风轻地与余奇书点头,余慕娴道,“我儿初还都,为父不知以何物相赠……赠相位,虽不合礼制,倒也合我心……”

    “只是……”余慕娴起身与余奇书平视,“为父好奇,我儿是否还要为先帝所赐的宅院?”

    窦驰胜券在握道:“这却是不必了,圣上会与奇书赐新宅……”

    “不!”窦驰的话还未落,余奇书便面不改色地拆台,“爹爹这宅院,奇书要了!”

    “奇书!”闻余奇书竟想要这栋宅院,窦驰面色一变。

    他虽想过用计要余奇书与余慕娴生隙,却并不愿将余慕娴逼到山穷水复之处。

    余慕娴其人,生性淡漠。

    要官职算不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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