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当回事儿;唯有玄青、天青、竹青三兄弟,还有新冒起的小生柳吟香,打从入行以来就一直在北平唱,外地跑码头的事儿,从没经历过。竹青激动得蝎蝎螫螫的:

    “沈阳怎么样啊?说话什么调调儿的?姑娘俊不俊?我要是一杆子□□了,是在那儿买房子买地呢,还是回来买?”

    玄青嗤地一声:

    “想得可倒长远。在沈阳□□了算什么?要真想红,得去上海。”他向往地扬起头:“能在上海戳住了,才算真红,像梅大爷、言三爷、金三爷……那可都是先在上海□□了,才红回北平的。戏份呢,到沈阳唱,也不过就是赚双倍,到上海呢,整个儿要再翻一倍,那我一场就是一百六十大洋,那才叫……”说得正热火,忽然瞥见天青进来,悻悻地住口不说了。

    “师哥,你说咱们啥时候能去上海唱呢?”竹青兴致勃勃地拉住天青:“或者去天津也成,天津卫也是唱戏的大码头,杨大爷是先去了那儿才红哒。听说天津那座上的爷们儿可火爆呢,得意不得意你的戏,都直接站起来吼,一般角儿到了他们那儿,根本招架不住!”

    “天津……”天青愣了愣,神情有一刹那的恍惚。竹青立时回过味儿来,不由得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唾,去沈阳就去沈阳,扯什么天津呀!”

    玄青敏感地瞄了瞄天青:“天津怎么?你不想去天津唱?”

    天青怔怔地,没有出声。

    ☆、第十四章 玉堂春

    “去沈阳?”

    “嗯,十天。”

    “这十天你都不再来了?”

    玄青笑了:“当然。”

    殷绣帘捧着酒杯,纤长的手指在杯身缓缓划着圈子,一圈,又一圈。玄青的视线,忍不住地随着她的指头转着,一圈,又一圈。这位殷绣帘,不愧八大胡同头牌花魁,她有本事让人为她任何的一举一动着迷。逛窑子这回事,本来人人都是为了床笫之欢,但是到了她这儿,能让你只为了一支曲子而三番五次上门,得不到她的身子都心甘情愿。

    “穆爷,分别在即,再尽一杯吧。”

    玄青举起杯子:“我很快就回来。”

    “快些回来,我等你。”

    玄青心头一荡。殷绣帘的眼睛,正静静凝视着他,眼角蕴含的情意,水一般柔软,蜜一样甘甜。玄青按捺不住自个儿,隔桌伸过手去,轻轻捉住她一只手腕。这手腕细致纤巧,肌肤光洁温润,一触之下,只觉得如丝缎般柔滑。殷绣帘并没有躲开,依然端坐不动,只是长睫一闪。玄青大起胆子,站起身,将她拉入怀中。

    “殷姑娘……”

    “叫我绣帘。”

    殷绣帘凝视着他,温软玲珑的身体,紧贴在他胸膛。

    玄青的心,一瞬间几乎爆裂。他完全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地,得到了这个绝世佳人。他一把捧住她仰向自己的脸,深深吻入她的唇,她的双唇柔软,温润,纤细的腰肢微微扭动,吻得玄青全身上下,浇了火油般熊熊燃烧。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进罗帐:

    “我要你!”

    她以行动回应他。纱衣轻褪,罗裙款解,凝乳一般光洁的身子,投入在玄青□□的怀中。一双玉臂,轻轻绕在玄青脖颈上,温柔抚摸着他,热烈亲吻着他,玄青头晕目眩,全身火热,只恨不能一口吞了这个尤物,要努力压抑着自己,才能尽情享受这完美的身体。他紧紧抓住她的双肩,低声道:

    “你是我的!不要再给别人!”

    她蜷缩在他身下,轻喘着:

    “我是你的……”

    烛火熄了,屋子里只剩月光,身前这个男人,轮廓分明的面孔,更似她梦中幻像。她宛转承受着他,一时间心头恍惚,仿若跨越了多少年的时空,又见到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那时候她多大,十三岁吧,生在江南小镇的贫苦人家,家徒四壁,只能拾荒为生,在镇上四处流浪,受尽冷眼与欺凌。镇西大水塘边,也有个贫苦人家的男孩子,比她大一两岁,每日挖些鲜藕、莲蓬、荸荠、菱角,挎了小篮四处叫卖。每当遇到她,他就专注地望着她,眼神中带着欢喜,又有点羞涩,一触到她的视线,就飞快地闪开……

    是哪一天呢,不记得了,某个炎炎夏日,他俩擦肩而过,他递她一朵莲花。她接了,心头的欣喜,让她接连几天都带着笑。之后的日子,每次遇见,他递她几朵莲蓬,或一只藕,或一把菱角……东西不多,但他的眼里手里,温热纯真,全是令她珍爱的心意。他和她,从来未交一言,有时候被旁人看见了,哄笑道:

    “藕哥儿,好俊的媳妇!”

    他俩也都低了头,藏着浅浅的微笑,一声不出。

    原以为,来日方长,结果,十四岁刚过,她被爹爹卖去外乡学艺。坐了骡车,随着买她的师父离了家门,在路上,遇见了他。他丢下篮子,跟在骡车后面奔跑,眼中全是泪水,直到骡车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他挥舞的双手,再也看不见。她也一直哭着,望着他的身影,她要牢牢地把他记在心里头,纵然这辈子再也不能相见,也要在梦中,留住这张在凄冷的世间,唯一温暖过自己的脸……

    “我是你的,不再给别人……”

    她爱惜地抚摸着玄青的脸。方正的下巴,清秀的丹凤眼,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人呢?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扣出来。一定是上天怜惜她这些年的流离颠沛,给她一点补偿,帮她重圆最初的梦想吧。他也是这样爱她呢,缠绵在她身上,一分一秒,都不肯放松。她也不要再放开他,一定不要像当年那样,无助地远离了那钟爱的视线……

    “你要快些回来,玄青,我等你……”

    静谧的小屋中,全是化不开的爱意弥漫。

    ☆、第十四章  玉堂春

    沈阳,这座“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都”的古城,自前年张少帅东北易帜之后,已经正式更名,但是不少老百姓还是习惯叫它的老名字“奉天”。沈阳的大班社、大角儿也有不少,戏院林立,看戏的都是行家,台上台下那场面,与北平也是一式的兴旺。这几日的沈阳大戏院,更是热闹非凡,水牌高挂,彩灯环绕,竭尽宣传鼓吹之力,隆重推出京师名班喜成社。

    五日走台,六日正式开锣,大小角儿们各以拿手好戏打炮,叫了个满堂好座儿。白喜祥自己那是不用说,玄青的《上天台》、竹青的《青风寨》、妃红的《十三妹》、柳吟香的《黄鹤楼》,都大受欢迎。天青以一干年轻角儿中的头牌,贴出勾脸武生戏《状元印》,讲的是名将常遇春大破元丞相萨敦诱敌之计、夺取状元印反出武科场的故事。这出戏身段繁多,开打场子也多,还要唱曲牌,手眼身法步非常讲究,非嘴里考究、武功坚实的武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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