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梦总是在春天。

    她想大概和她遇到刘秀时是春天有关系吧。

    “殿下,您真傻,您真傻……”

    有说话声传来。

    是青素的声音。

    青素在和谁说话?

    她循声找过去,却见着自己俯在地上掩面而泣。

    “她本就疑心于您,您还主动请废,她还当您心虚难安呢。”

    从青素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郭圣通很快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原来南阳阴氏是春秋名相管仲之后,到七世孙管修时,阴氏从齐国迁居楚国,被封为阴大夫,以后便以“阴”氏为姓。

    秦末,阴家又举族迁到了新野。

    阴氏作为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虽在秦汉都没出过什么高管,但仍富甲一方,可与当时的诸侯王相比。

    而阴氏虽出了阴丽华这个贵人,但在朝中并没有什么政治力量。

    彼时天下兵戈未止,盗匪猖獗。

    毗邻京师洛阳的颍川和河东两郡又发生变乱,叛军和盗贼四起。

    阴丽华母弟被贼人趁乱劫持,因被官府围堵无法逃脱索性将阴丽华母弟杀害。

    阴丽华闻信痛哭不止,刘秀为安慰阴丽华而下诏:“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

    幸得安全,俱脱虎口。

    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

    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

    未及爵土,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

    《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弟欣为宣义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后。

    及尸柩在堂,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

    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郭圣通闻诏后当即主动向刘秀请废。

    这个场景郭圣通已经梦见过好几次了,她对此并不陌生。

    刘秀都明明白白说了她这个皇后位是阴丽华让给她的,她如何还能居于后位?

    不如主动些,保全她最后的自尊。

    只是——

    阴丽华是原配?

    ☆、第三百三十章 释怀

    什么叫阴丽华是原配?

    她愣在那里,久久也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呢?

    阴丽华怎么会是刘秀的原配?

    那她郭圣通算什么?

    难怪他会说亏欠她,难怪他会说这皇后之位本该就是她的。

    这一瞬间,春风凛冽化作千百只箭贯穿了她的心。

    她捂着胸口,疼弯了腰。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望着殿里掩面而泣的自己,望着痛心疾首的青素,眼泪断线般地往下淌。

    是她逼刘秀娶她的吗?

    不要和她说什么局势所迫。

    他要是儿女情长,就该不管不顾地拒绝。

    利用完他舅舅了,现下说什么委屈阴丽华,弄的好像她多觊觎这个皇后之位一样。

    满朝文武大多是刘秀北渡黄河后才跟随他的,他们只知道刘秀身边有个出身高贵能以娘家势力鼎力支持的郭圣通。

    更重要的是,她有子。

    刘秀已经失踪过一次,子嗣对政权的稳定重要性无需多言了。

    她无论从出身、资历、子嗣、对政权的作用和对朝臣的价值等各个方面上都有阴丽华无法比拟的优势,倘若刘秀非要立阴丽华为后,必定难安众心。

    阴丽华何等灵透人,她选择了退让,选择了体贴刘秀。

    是,她是原配,她是委屈了。

    可郭圣通就好受吗?

    明明是无奈妥协之举,却说的好像是她千方百计夺来的。

    春日晴空透亮,白光在云层里闪烁。

    风过处,燕雀聒噪,三五片桃花从枝头打着转落下。

    前世的她还伏在长秋宫的地上。

    透明的重重宫阙渐渐清晰起来,隔断了她的目光,隔断了说话声。

    四下里重又死一般的静寂起来,这座偌大的宫殿里仿佛就只剩下里她自己。

    她也不知为什么,竟像个孩子般慌乱起来。

    她顺着宫廊朝前走。

    越走越快,到最后小跑起来了。

    风卷来淡淡的花香味。

    空旷无人的宫廊走不到头似的,长秋宫竟像是在永远也到不了的天边。

    她跑的急了,一没留神被什么绊了一脚,重重地往前扑去。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满以为这就要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继而一双手伸过来扶她。

    她并没有借着力站起身。

    这声音很熟悉很熟悉——

    她仰起头来。

    阴丽华。

    果然是阴丽华。

    “你来干什么?

    再着急住长秋宫也不急在这一会吧。”

    郭圣通蹙起眉来。

    她没有说话啊,可这又的确是她的声音。

    她再往上望去。

    呼——

    她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阴丽华呢。

    她咧了咧嘴,垂眸打量了下自己。

    呃……

    透明的。

    好吧。

    她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一边看着前世的她和阴丽华对阵。

    很奇怪。

    她从前感受不到前世的自己的喜怒哀乐。

    可这次,她感受到了。

    别看前世的她语带嘲讽,似是对阴丽华很不待见。

    但郭圣通知道,她不喜欢阴丽华,却也并不恨她。

    是,按常理来说,两个都能为正妻的女人嫁给同一个男人,她们该斗的乌鸡眼才是。

    何况现下刘秀又说出来阴丽华委屈让后的话来,还有阴氏族里不少人疑心阴丽华母弟遇难是她害的。

    可她这会儿见着阴丽华后,心里还真是平静的很。

    她有什么好恨阴丽华的?

    刘秀先求娶的是她,她的确是原配。

    是她郭圣通让她由妻为妾,她心中多少有些歉疚。

    虽说她在这其中也只无能为力的棋子。

    虽说没有她郭圣通,也会有李圣通、刘圣通来填补她的位置,为刘秀在河北站稳脚跟做出贡献。

    但到底是无法坦然面对阴丽华。

    试想一下,倘若是她要为妾这么些年,必定做不到她这般能忍能让。

    既然本就是阴丽华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还给她了也好。

    她和刘秀往后如何相濡以沫、矢志不渝那都不关她郭圣通的事了。

    最后史书上能提都不要提她。

    不是因为她作为失败者输不起,而是她觉得恶心又难过。

    他们一片真情了,那她和他呢?

    他们又算什么呢?

    她记得,阴丽华刚从南阳接来时,刘秀给阴丽华定封贵人,和她平起平坐。

    她一下明白过来,皇后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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