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学生,走的时候都称江其恪一声“江老师”。

    江其恪后来想了想,也算名副其实嘛。

    正得意着,向外望了望,雨却还在下,天色清灰,下午三四点的光景,这个时候不会再来人了。

    弯下腰拣了张宣传册,还没起身,江其恪就觉得季平廷来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知道那个人会来,然后,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他如期而至。

    江其恪低着头,收拾了下表情,抬头笑,“季司这么有空啊?”

    面前的这个人刚刚收了伞,雨滴顺着伞面翻折汇聚,在地毯上洇湿了一小块。

    季平廷面色平常,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嗯,过来参观”。

    江其恪顺手就递过一张门票,“请你的”。

    季平廷嘴角弧度很浅,“谢了”。

    目送着人走进去,季平廷西装外套的背上有一块被风雨打湿,江其恪盯着看了好久,直至人转过隔墙。

    天色暗得很慢,但终究还是暗了下来。

    夏雨在傍晚逐渐停歇,小水洼盛了一个又一个,路灯亮起来的时候,积水空明,流光辉映。

    江其恪看着看着,等着等着,没等到人出来,自己倒先靠着躺椅睡了过去。

    夜里有湖风,不是很大,不过夏末的时令,到了晚上还是很凉。

    一个小喷嚏,江其恪醒了。

    低头,身上包裹着很熟悉的味道,就是烟草味很浓郁,一下就把湖水的潮湿覆盖了,只剩下干燥的熨帖。

    转头,暗夜里看不清季平廷的脸色,星红的烟头在指间停顿,缕缕烟白,整个人在江其恪眼里很远,远得够不着。

    “你这里景色不错。是个好地方。”

    江其恪看了眼子归湖,“嗯,以前还是个景点呢,不过现在大家都往城市跑,来的人也少……”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老朋友叙旧似的,一站一躺,平静宁和。

    云翳渐深,月色遮掩,除了微弱的虫鸣,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来。

    季平廷看了看手腕,“不早了,走了”。

    “嗯。”江其恪垂眼,“是不早了”。

    一切来得太快,口腔里突然就被苦涩的烟炙味填满,紧接着,那个人掌控了躺椅的两边,寸寸逼近,不让分毫。

    江其恪直起身,推搡,不动,再推,不动,最后,攀上这个人的肩膀。

    外套直接掉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江其恪,你好自为之——”

    “——但我不会放过你。”

    第四十二章 四两千斤

    司机还未把雨刷停下,就看到大门前面停有一辆黑色的车,转头,对着江奉彦说:“江省,您看……”

    江奉彦对那辆车不是很熟悉,“开过去看看”。

    季平廷坐在车里对着江奉彦点了点头。

    江奉彦表情有些尴尬,拒见了好多次的人,一下子出现在面前,饶是深沉老练的江奉彦也有一瞬间的哑然。

    “江省不请我进去坐坐?”

    江奉彦想了想,其恪今天去艺术中心了,让人进家门坐一会还是可以的。

    他心里也知道,有些事,说清楚比较好。

    杯里的毫针茶叶缓缓舒展,一针一针地沉下去,浮浮荡荡,香味也飘了出来。

    “我就不绕弯子了。江省心里应该也有数,按照季膺德目前的身体状况,拖不拖得过今年还难说。阁里的几个,有资历接任的,除了江省,也就王,许,何三家。顾家老子比不上儿子,儿子又没有足够资历。王家无心于此。何朴有野心,但实力有限,比不得您和顾家的联手。剩下的也就一个许甫道。”季平廷食指轻点着茶沿一角,蒸蒸雾气在沿边都化成了水,指尖潮湿,拇指捻了捻,慢条斯理,抬头朝坐在对面脸色有些不好的江奉彦笑了笑。

    好一个不绕弯子。

    江奉彦一下猜出这开场白背后的用意。

    好一个季平廷。

    “你想做什么。”江奉彦端起茶杯,眼神犀利,毫不避讳。

    “我想说,真到了和许家争的时候,我,季家,站在江省您这一边。”季平廷收了手,从容不迫,“没别的意思——也不关其恪的事。季某不过觉得比起许甫道,江省做事公道,名副其实,担得起。”

    江奉彦闻言眉头都没动,不过心里却实打实地惊住了。他的儿子,纵使他再不情愿,也已然一只脚踏了进去。

    这让江奉彦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季平廷分析的是事实,一旦有了季家这个强有力的助力……

    但是——

    季平廷目光平直,坦荡一片,到底要什么都在眼底写得清清楚楚。

    这又是江奉彦不会允许的。

    他千辛万苦,让江其恪学画,送江其恪出国,为的就是留给江家人最后一个余地,一旦卷入这些事,哪里会有结束的时候。

    如果他今天答应季平廷,那么就等于把江其恪放在了明年那场风暴的中心。

    他不会同意。

    无论如何,这件事也必须尽快解决。

    已经入秋了。

    江奉彦把江榕叫来商量要不先给其恪订婚的时候,江榕站在一边好久都没回过神,“爸……”

    太着急了。

    其恪到底怎么想您难道就不问问吗。

    江奉彦也知道这样操之过急,便把今天季平廷说的一并转述给了江榕——“我是这么想的,先订下来也好,订了,等过了明年,再说。”

    江奉彦抬头看了眼时钟,江榕会意,杯子里的茶水添了点热水,“您不会看我在才按时吃药的吧……”江榕笑了笑。

    “没有,没有”,江奉彦一口吞下,摆了摆手,居然还有点心虚,“嗯……其恪订了下来,对于季平廷也就没什么特殊意义了,一切也就简单了”。

    江榕想的却不是这个,但这确实是一个办法,既能挡了之前邱毅之流的口舌,也能暂时拖住季平廷的咄咄逼人。

    “我回去和其恪说说吧……”

    “嗯,好好说,好好说。”江奉彦愁得嘴里发苦,也不知是不是药的原因。

    江其恪那天晚上之后,就开始躲着季平廷。

    如果再被老头子知道,江榕又要担心,他心里也难受。

    所以,当江榕说,其恪,你想过订婚吗?

    江其恪一脸茫然,脑子里还有些因为之前和季平廷见面的心虚。

    订婚?

    和谁啊!

    江榕也发愁,姐也觉得太仓促,不过季平廷找了爸摊牌——

    “什么!”江其恪差点把画笔折了。

    “所以爸觉得,你先定下来,断了人家的念想,之后的事也好处理。”

    “姐……我这,我跟谁定啊……”

    江榕有些支支吾吾,“爸看中的是以前与你一起画画的吴家女儿,吴颖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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