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汽车无声无息地驶出了小镇,在旷野的公路上疾驰了两个多小时,何朝露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他往外面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西部小镇,街上十分热闹,大概在庆祝什么节日。

    阿多尼把他安置在一家小旅馆里,又把行李箱放到房间,嘱咐他老实待在屋里不要乱跑,自己很快回来。

    “你要去哪里?”何朝露很惊恐地问。

    “我回去一趟,有一件东西忘带了。”阿多尼轻描淡写地说。

    “有什么东西会比我的命更重要?我不许你走!”何朝露大声说。

    阿多尼虽然很听他的话,但是一旦打定了主意做什么,是绝不肯回头的。他安抚了何朝露几句,就驾车离开了。

    那个比何朝露的命更重要的东西,是他的尊严。阿多尼花了一个小时回到居住地。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到熟悉的树林里捕杀猎物。这并没有花费他太多时间。

    克里斯来寻欢猎艳,可不会带着太多的武器和戒心。所以阿多尼很轻易的、像对待一只绵羊似的,拧断了他的脖子。他的那些手下们也被轻易地卸下了武器,死在主人的身边——阿多尼平时并不会滥杀无辜,这次是出离地愤怒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阿多尼一身尘土硝烟地赶回来。旅馆里空荡荡的,何朝露不见了踪影,行李箱也全不见了。

    阿多尼脑子嗡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他在街角的一群观赏小丑表演的人群里,看见了何朝露。

    何朝露踮起脚尖,张大了嘴巴往人堆里凑,旁人欢呼,他也跟着叫,虽然根本听不懂人家在说什么。

    阿多尼舒了一口气,扶着墙壁歇了一会儿,才轻轻拍何朝露的肩膀,又叫他的名字,唯恐把他吓一跳。

    何朝露转过身来,粉面含笑,顾盼生辉:“你回来啦,这边的马戏团真有意思。”

    阿多尼站在他身边,平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是挺有意思的。”

    何朝露嫉妒他不用踮脚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扯着他的胳膊往回走:“咱们继续赶路吧,被那个坏蛋追来就不好了。”

    阿多尼很小心地藏去衣服上沾的鲜血,随口问他:“咱们的行李呢?”

    “在旅店里呀。”何朝露毫不在意地说。

    阿多尼:“……”

    在旅馆的房间里,何朝露整个人都傻眼了:“我的钱……”

    “我忘了提醒你,西部的小镇到处都是强盗小偷,行路的人一定要时时看住自己的财务。”

    何朝露充耳不闻,这次打击无疑是致命的。他之所以横行无忌,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仗着自己有钱。现在一下子成了穷光蛋,他像是失去了壳的蜗牛,脆弱得无法在空气里存活。

    何朝露可怜兮兮地房间里翻找,甚至连老鼠洞都挖开了,最后,他鼓足了勇气,要去跟旅店老板理论。

    阿多尼忙抱住他,跟他说这里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要决斗,到时候不但钱要不回来,连命也要送进去。

    何朝露急得要哭:“我的钱……咱们一分钱也没有了。”的确是一分钱也没有了。何朝露口袋里本来有一美元,在街边买了个小泥人花完了。

    阿多尼沉着冷静,其实也习惯了为何朝露的愚蠢买单,他说:“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两个可怜的人继续驾驶汽车往西走,在汽油即将用光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加油站。阿多尼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大模大样地下车,凭着衣服里凸起的类似手|枪的形状,他打劫了这个加油站。

    何朝露坐在汽车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四个强壮的员工蹲在墙角发抖,而阿多尼则提着一口袋钱币,四只手|枪,披着一身晚霞,冷酷高大地走过来,像历史上所有伟大而传奇的英雄。

    何朝露心想: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他们在码头遇到了一艘货轮,途径他们要去的地方。俩人好说歹说,船主终于同意他们乘坐。并且说,你们真幸运,我们一个月才去那地方一次。

    何朝露很喜欢坐船,在甲板上吹了一整天的风,傍晚时才摇摇摆摆地下去,在船舱里,阿多尼付了两美元,从船员手里买来两份晚饭。这一举动深深地伤害了何朝露。

    当晚夜半无人的时候,何朝露躺在地板上,无限伤感地说:“我现在是一个穷光蛋,再也不能雇佣你了。所以你可以离开了。”

    阿多尼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走吧。”何朝露凄然说。

    阿多尼心想,四面都是海水,你让我去哪儿呢。

    “要不我借给你点钱,嗯,你就可以重新雇佣我了,我很便宜的,一美元一个月。”阿多尼说着,起身从包袱里翻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何朝露身边的地板上,还拿鞋子压住,以免被吹走。

    何朝露依然忧心忡忡:“可是我还不起呀。”

    阿多尼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说:“咱们到了岛上,总能找到活儿干的。给人洗衣服、摘果子,或者抓了鱼在街市上买,要是他们有剧院的话,你可以上台唱歌。”

    何朝露眉头舒展,笑道:“是的,我可以给他们唱歌,我还会表演舞台剧。”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终于平静下来。

    阿多尼闭上眼睛,刚打算入睡,忽然身边一团暖暖的热气袭来,脸颊上被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随即又离开了。阿多尼猛地停住了呼吸,他知道那是何朝露的嘴唇。

    “克里斯那样混蛋的家伙,是不配和我亲近的。你心肠很好,又很爱护我。我很高兴亲你一下。”何朝露一本正经地解释。

    阿多尼呆了半晌,缓缓地从地板上坐起来,一股热流在胸中激荡,他又想哭,又想笑,激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他这副癫狂的样子像是即将变身的半兽人。

    何朝露只看了他一眼,就十分痛心地转过身,严厉地警告:“阿多尼,冷静,不要做多余的表情,老老实实地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转晴

    梁倾城的身体渐渐恢复,他可以拄着拐杖短时间地行走,手指也能勉强做弯曲动作。他当初瘫倒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太过绝望的情绪,如今身体好转,也并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只是像平常那样按时做康复训练。

    林梵行每次回家,眼见他的身体逐渐复苏过来,真是高兴得要喜极而泣,夜里睡觉时,小声对梁倾城说:“那些年轻的爸爸瞧见自己儿子会走路、会喊爸爸时的喜悦,大概和我此刻的心情是类似的。”

    梁倾城有些无语。这个林梵行对自己是越发地不恭了。之前自己还是霸道总裁的时候,他是何等地伏低做小、贤良淑德。真是事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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