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一时刻,收到燕王辞官信的圣人只觉得两眼一黑,对这位任性的堂兄顿时无言以对。当然,燕王殿下也并非毫无准备,推荐了自家另一位副大都护程青接替安东大都护之职。圣人自是准了,又派了好几名年轻官员前去协助,这才将战后的安东都护府稳定下来。

    又五个月后,安西都护府派人传紧急军情——西突厥卷土重来,气势汹汹地以二十万骑兵进攻西域。然而,不等朝廷立即派出兵马援助,便又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禀报上来:魏王、应国公、燕王、杜县公率领部曲七千,与嗣越王兵分两路,大破西突厥,杀敌五万,逼得西突厥不得不再度西迁。

    再两个月,安西都护府又报,魏王与燕王听闻大食将波斯灭国,深感同情。正值波斯王子前来求助,遂打算替波斯讨回公道。

    此时的圣人已经有些麻木了,将该赏之物索性都堆到了长安的魏王府与燕王府中,至于其他,两位堂兄想如何便如何罢。横竖,战马大唐不缺,陌刀等武器大唐也不缺,军粮大唐更不缺。

    于是乎,半年之后,大胜的消息再一次传来。据说,自家这四位凶残的悍将将大食打得落花流水,不断地或割地或给珍宝求和,一退再退。最终波斯不仅复了国,而且那位波斯王子亦宣誓效忠大唐。圣人便比照百济,将其封为波斯亲王,邀其来到长安居住,并设立波斯都护府,封杜县公为大都护——

    若是封魏王,他正在孝期之中,并不合适;若是封应国公,他与魏王同进同退,自然会推辞不受;若是封燕王,他连安东都护府都不想待着,更何况波斯都护府呢。算来算去,也唯有杜县公方有可能接受大都护之职了。

    封为从二品高官本应是大喜之事,如今居然需要百般思索臣下是不是愿意接受,圣人不禁觉得有些无奈。

    就在这时候,秦国长公主表示,她也想出远门游玩。

    圣人大惊,忍不住道:“连阿姊也要丢下朕了么?”

    “五郎,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了。”秦国长公主轻轻一叹,“我也想和兄长们一样,过得随性一些。婉娘的性情与我不同,会一直陪着你的。答应我,好好照料她,阿爷与阿娘一定会觉得很欣慰。”

    “……”圣人沉默片刻,方应道,“阿姊放心。”

    【四】

    圣人并不知晓,秦国长公主的一封信早已送到了波斯都护府。魏王展开信之后,便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悦娘对她的摄政长公主念念不忘,子献、景行、杜十四郎,你们有何妙计?”

    应国公展开了他新绘制的舆图,指了指北方、西北、东南等空白之处:“从波斯与大食人处询问可知,天竺在东南,北方不过是一群游牧胡人,西北则除了拂菻(拜占庭帝国)之外,还有零散的一些胡人国度。不知,贵主想当哪一国的摄政长公主?又或者,哪一国的皇帝?”

    “……”燕王对“皇帝”一词表示惊讶,“女皇帝?悦娘真是敢想!!”

    “都是金枝玉叶,都有足够的能力,也没甚么敢与不敢的。”杜大都护笑道,“说句不敬的话,若是当年太后生下的并非圣人,而是一位贵主——如今登基的,未必不是秦国长公主。只要你们堂兄弟几个都愿意拥立她,其余人便是反对又如何呢?”没有军权在手,任何反对都毫无意义。

    “咱们大唐是仁义之师,师出有名,只伐无道。”魏王接道,“先将这些地方都仔细查一查罢。若是觉得适合,便拿下来,赠给悦娘便是了。有悦娘主持,施以教化,想来那些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胡人,日后也会成为有礼有节的大唐子民。”

    “而后呢?”燕王又问,“阿兄你们还想去何方?”

    “继续往北或者往西行罢。并不是为了征战,只是想亲眼瞧一瞧这片土地究竟有多广阔罢了。据说,再往西还有昆仑奴所生活之地,我也十分好奇。”

    “十四郎如今接了大都护之职,我……不能陪阿兄走得太远。”

    “不必大王费心。”应国公勾起唇角,“玄祺自有我来相陪。”

    一年后,秦国长公主来到了波斯都护府。已经外出游历了许久的魏王经过权衡,以及与应国公商讨,以驸马王子睦或许喜爱佛法为名,将他们引到了天竺,在那烂陀寺修习。期间,长公主深感天竺人对佛法的痴迷,同时也觉得仅仅只顾着佛法而忘了俗世生活的民众过得实在不如意。

    于是,三个月之内,在四千精锐部曲的压制下,天竺诸大小邦国均对摄政长公主表示效忠。又三年之后,天竺女皇正式登基,封驸马为皇夫并商州王,封魏王为天朝皇帝、封应国公为琅琊王。

    五年后,大唐与天竺开始贸易往来。又五年,燕王发现,兄长终于在波斯都护府西北寻了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于是,他喜滋滋地让杜重风辞去波斯大都护之职,赶紧投奔了堂兄。远在长安的圣人反应不及,只得命侄儿嗣濮王李峤远赴波斯都护府,继续担任大都护之职。

    再十年后,不知不觉间,大唐与天竺多了个同盟邻国,国号为“魏”。其实魏王并没有开国之意,但他所带领的部曲太过强悍,想进犯他们的突厥人以及胡人等等都被打得头破血流,反而纷纷前来归附。于是,无形之间,一个强大的新国家便崛起了。

    【五】

    时光流逝,一千余年过去。大唐已经变换了国号,天竺与魏的皇帝却始终血脉未断。研究这三个皇朝之间的关系的历史学家不知凡几,发表的论文多如繁星。网络上对这些皇帝女皇们的讨论更是分分钟便盖了上百楼,从来都是最为热火朝天的历史帖。

    对于大魏两位并立的开国皇帝,几乎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的,史上第一对同性皇帝夫夫,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在《魏史》的记载里,他们从来不掩饰也不明示彼此之间的关系,但是“同卧起”,一场盛大奢华如同大婚的双人登基仪式等等,都可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活着的时候,他们能够共享皇帝的权力;死了之后,他们也能够共享一座陵墓。两人前后逝世,时间仅仅只相隔两个月,也足够说明彼此的感情深厚,无法忍受失去另一个人的生活。这样的情谊,绝大多数异性的皇帝皇后或者国王王后都难以做到。

    而且,他们没有留下子嗣,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他们的感情坚贞,对彼此的忠实。

    当他们去世之后,皇位留给了与他们几乎流着同样的血的孩子——天竺女皇的幼子,这孩子同时流着李家与王家的血,改姓李,过继在两人膝下。

    立国三百多年之后,大唐最终衰落。虽有魏与天竺的援助,却依旧因为皇帝昏庸无能、朝廷奸臣当道等原因,强势地完成了改朝换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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