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整理衣矜,姿态华美,丝毫未理会身旁传来的一声冷哼。「我的父亲严政,一直以来野心勃勃,是妳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若我死了,妳还会卖着几份薄面;徜若我今日选择的是另一个回答,妳必定会除去严家。同样的,兰贞也会有此下场。」

    「人皆如此,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最为美好,连带爱乌及乌。迨得之,每多龃龉,又渐生防人之心,这不正是妳的写照?」严妍目光萧索,略带几分悲凉。「而我,的确有妳说的害怕。我不敢赌妳的心底会想些什么,也不赌从来不确定的事,只要眼前所见能如同心中所料,世事安步当车,不是比镜花水月来得更好?」

    「那只是妳的借口!如妳所说,诸法万物亦是空相,妳却宁可尽信虚无,也不愿跨出一步。」

    「也许妳说的对,是我不相信自己善于猜疑的心。」严妍就这样无波无漪的望向尹然。「如果真是如此,妳要怎么做?」

    尹然不可置信的望着严妍,她自认可以摆布天下操\弄全局,但在这个人面前,因爱而惧,惧得她成了对方命令的棋子。

    「尹然,我们之间是死局。」严妍再也平静不过的望向她,寻常得像讨论着今日衣饰等琐碎小事。「妳的衣领松了,我帮妳系好。」

    严妍的手尚未触至衣襟,便被尹然紧紧握上。

    「妳要本宫怎么做?」似有所感,尹然声调不住发颤。

    「妳看,妳都自称本宫了。」

    严妍眉眼一扬,笑意淡然。「长期服用寒食散,将致魂不守宅血不华色,容若槁木形似鬼幽,听说还有些人舌缩入喉,有的痈疽陷背,有的脊肉烂溃,若真变得如此,那可怎么办?」

    尹然眼中分明全是痛惜,却还是强自冷着声问:「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妳可有喜欢过我?」

    「我喜欢妳。」见着尹然一瞬间柔软的神情,严妍笑道:「可是妳一定不想听一百个我们会走至此种境地的理由。」

    「夜深了,娘娘请先回宫歇息。」拉开房门,严妍作声送客。尹然目光一凝,又恢复王大妃的稳重深沉,步出房门头也不回。

    门上门的瞬间,严妍才让那句话放肆而出。

    ──我喜欢妳,唯有一个理由是我过不了自己的心魔。

    种因收果,一切唯心,心造百魔。人的欲\望是沟壑,她又怎能带着他人同坠万丈深渊?

    当第一道曙光射下,她面向光照处将整理仪表,打起精神提笔书信。

    直至宫女打处所门扉,严妍将信缄封,对来者微笑道:「这几封信请妳一一转交,最后一封交至丹阳君府上,管家自有重赏。」

    宫女战战兢兢的将铜盘端至几前,恭声答道:「这壶冷酒是大妃娘娘赐给严尚宫,望严尚宫趁时饮用。」

    罢向盘中,严妍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娘娘等下会来吗?」

    「娘娘尚有要务,恐怕……」

    「无妨,酒已送至,妳可以先离开了。」

    严妍是笑着做完整件事,将仅剩的寒食散倒入酒中,杯盏就口,只一句轻吟:「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比寿。」

    酒入口不久,五内仿若烈火燎烧,严妍强忍身上冒出的热汗,仍一饮而尽,旋即疼得倒于几前。

    脏腑欲焚,思绪却如走马灯般轮转不止,年少时的那些画面彷佛镀金一般闪闪发光,让人忍不住想触摸……

    「严妍,妳会恨我吗?」耳边恍惚传来尹然的声音。

    「尹然、尹然……」

    她伸手想捉住些什么,也只有这样的呼喊能安稳躁动的心。

    「喝完这杯酒,就不会再感到躁热了。」酒杯抵至了她的下唇,仰首一饮,冰冽的冷酒行经喉咙至心口猛然一紧,想挣扎的严妍却被拥入一个怀抱当中。

    「幕落方知,若然花非花、雾非雾,你我从头换个当初,是否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严妍轻轻垂下眼帘,声音逐渐低去:「春梦不歇,朝云有迹,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她定不会让自己再妄想来生。

    「这辈子妳都做不到的,又和我说下辈子……」

    那阵似怨似泣的声音渐行渐远,回过头望时,九重宫阙里的那名女子应该一直在等着。

    是否,会这样一直等到下辈子?

    后世史册载述:

    文定王后听政八年,士人流\血之余,国库空荡百姓饥馑,盗贼四起灾乱横生。唯有佛教复兴,僧科和度牒制再度实施,特别是僧人普雨受到文定王\后赏识不时入宫解述佛法,在死寂的宫殿中,只有颂经声响遏行云,直窜入无边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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