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盏茶的时间,这位爷就快待不住了。

    “这京城地界竟也有这等粗鄙无礼之人,小子今日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任江流出身草莽,为人粗狂不拘小节,说话的时候从不知降低音量,即便是在朝堂上也是如此,更不要提这小小的戏园子了。京城人早就习惯了这位爷的粗犷作风,没人会揪着这点事儿不放。但这京城中总有外来客,这不,还真就有人有这个胆子揪着这点小毛病,跟这位将军叫起了板。

    杭明武一听这个声音,当即翻了个白眼,心想着方中元这臭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干,老虎的胡子都敢捋,这是从杭尚德那里借了几个胆吧。

    不明真相的几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有三人从后台鱼贯而出。头里走着的是戏园子的班主,长相俊朗,此人平时清高的很,这会子却是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很是谦卑的将身后的两人引到人前。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是一个风姿翩翩的少年。此人身着玉色锦衣,腰配玄色玉石,手持一把折扇,头戴青色抹额,面目俊秀,剑眉星眸,长衫玉立,真是一个俊俏非凡的公子哥。

    这人也不是别人,就是这日泡在戏园子不出来的方中元。脱去了山村的粗布麻衣,换上绫罗锦缎的少年人当真有几分大家公子哥的风采,一行一动之间儒雅非凡,丝毫不像是从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小土包子。

    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名中年男子也格外的引人注目。如果说方中元是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这人便是儒雅深沉的文人墨客。这人面带浅笑,气度不凡,行走间尽显文人风采,儒雅中又带着一点江湖人的洒脱与逍遥。这三人同时间从后台走出,高下尽显。班主也是个风姿绰约之人,俊朗的容貌清高的姿态一直是他受人追捧的依仗,可当他站在这两个人身边时,本来备受赞许的容貌顿时被衬得黯然失色。这位班主美则美矣,却太过呆板,身上的清高之气多半是装出来的,并不自然。而反观这舅甥俩,两人是实打实的气质非凡,再加上容貌俊俏,自是旁人无法相比的。

    园中闲人还有心思比较三人的气度容貌,这边几位爷的脑子里早就开起了烟花。国舅爷还好,人家早先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见过杭尚德一面,因此此时并不激动也没有失态,只是饶有兴致盯着方中元看。而另一边,方义瞪着眼张着嘴,以一副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样子紧盯着杭尚德不放,那副模样跟方忠倒是如出一辙。而在他身旁的任江流此时已经接近石化了,他的目光钉死在杭尚德的身上,到没有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的眼中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杭尚德仍是一副云淡风轻言笑晏晏的模样,方义和任江流此时此刻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园中闲杂人等早就识时务的退下了,此时戏园子的大堂中就只有他们几个人。没人说话也没人行动,场面一时尴尬而凝重。

    “你们要对视到什么时候!”开口打破沉默的是方中元,他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自然要想办法做些什么。他站在杭尚德身旁,很清楚自家舅舅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淡定。一贯云淡风轻的柳江先生此时虽说面带微笑纹丝不动,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这人掩藏在阔袖下的手在不停的轻颤。

    二十多年来心静如死水一般的杭尚德很激动,得到这个认知的方中元心下了然。少年早早的做好了功课,自然知道对面几人中哪个是舅舅曾经的爱人。他瞅准了时机,一句话打破了宁静,也唤回了几人的思绪。而这时,还没等几人开口说些什么,少年伸手向身旁一扯,一个用力把毫无防备的杭尚德推了出去,直接把人推到了任江流的身上。任江流虽说脑子没转过弯来,但下意识的伸手圈住了被推过来的杭尚德。他抬眼看向突然使坏的方中元,眼中的尽是疑惑。

    “戏园子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你俩出门左转,或者去将军府或者去信王府,总之找个地方好好的仔细的谈谈。别搁着杵着跟两块石头似的。谈的时候也都克制着点,别打起来。我知道任将军这些年不容易,但我舅舅也是有苦衷的。你俩切记不要动气,能和好当然皆大欢喜。要知道我们哥几个可是盼着赶紧把他嫁出去,省得他整天清心寡欲跟个和尚似的。”方中元无视了杭尚德的怒火,干干脆脆的一段话就把自己舅舅给卖了。

    任江流这时候可算是回过神来了。他也不说话,扯着杭尚德的胳膊就跑,风风火火的。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杭尚德被任江流拖扯着往外走,嘴上还不忘恐吓不听话的方中元。他这人整天仙气飘飘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结果这样一折腾,身上好歹有了些人气,看着也更显年轻了。

    “诶!你这莽汉!你放开我……”转眼间,两人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我等着呢。”方中元犯了个白眼,显然对杭尚德的威胁不以为意,“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别扭呢,早这样多好。”

    “这……这……”方义到现在脑子都是懵的。他看了看笑眯眯的国舅爷,面无表情的杭明武,又盯着方中元看了半晌,最终将视线落在方中元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上。之前杭尚德那一段已经被他扔到脑后了,现在他的思绪全然被这块代表方氏一族族长之位的玉佩占领。这人看看玉佩又看看方中元,就这么上看下看了半天,终是抖抖嘴唇,没挤出半个字。

    “这样见面着实有些突然,还请您见谅。”方中元规规矩矩的向方信行了一礼,说道,“小子方中元。”

    “你姓方?你这块玉佩是……”方义上下打量方中元,脑中思绪流转,终于想起来这个少年长得像谁了,“你父亲是谁?”

    “家父方信。”

    此话一出,再加上有杭明武在一旁作证,方义很快就接受了方中元的身份。叔侄俩还有不少事情要谈,急匆匆的离开了戏园。

    “眼光不错。”几人走后,国舅爷摇晃着折扇说道,“最起码长得不错。没想到你小子还真玩得开啊,一上来就弄了个舅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滚蛋!”杭明武头疼的揉揉额角,骂道。

    方中元此番进京主要是为了交还方家族长玉牌,他虽是长房嫡子,但奈何常年不在京中,实在担不起这族长之位。此事了结之后,方中元又过上了米虫一般的生活。没有繁重的农事和家务,少年整天撒了欢的在京城中游荡。他大多数时间是泡在戏园子里的,再有就是进宫陪陪太子爷,或是去方府代替父母兄长尽孝。方信兄弟的母亲如今还在世,老太太八十多岁了眼明心亮,身体硬朗。方信去世前一直悔恨于没能在老人家身旁尽孝,如今方中元到了京城,自是要替父亲替兄长尽一番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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