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在燃烧跳跃。

    鬼啊!

    陆之霖倒抽了一口凉气,几乎惊呼失声,却在看到对方映在墙上的影子时止住。他定神细看,却见那簇鬼火是油灯的光芒映照,自己看花了眼。

    「你是何人?」

    少年的声音清脆,甚至还没有开始变嗓。或许是因为少年还没到成长期,五年的距离,在他们两人之间显得不小,即便是做兄弟,都似乎隔着一道极深的代沟。

    「你出去,明天早上再来见我。」

    他的语气让人无法质疑,堵得陆之霖一口气上不来,刚想说「你在我家里,凭什么叫我出去?」却觉得这句话的气势怎么也及不上对方,不由一跃而起。

    「你!」

    「我什么我?快滚!」

    陆之霖气得浑身哆嗦,猛然之间发现,自己的伤势居然好了七、八分,神色怔愣了一下,听得门外吴伯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少爷!少爷!」

    陆之霖顾不得披上衣服,赤着脚就出了门。

    从苟延残喘,躺在病床上等死,忽然能下地走路,陆之霖仍觉自己仿佛还在梦中。

    「吴伯?里面那个人是谁?」

    吴伯看他赤着双足,连忙找了鞋给他换上,一边对陆之霖解释王越的来历:「王公子是陆师傅的记名弟子。」

    「一个记名弟子还拽得二五八万的?」陆之霖疑惑之下,不由得脱口而出。

    吴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他拉到一旁:「少爷别乱说,是王公子救了你。」

    「不就是疗伤嘛,若我父亲还在世,若二师兄,三师兄他们没有被那奸贼害死,也一样能为我疗伤。」

    可惜死去的人,再也回转不来,自然也不可能忽然出现。陆之霖越说越觉得苦涩,那天晚上当真如噩梦一般,让人不愿回忆。

    父亲一向对他严厉有余,关爱不足,若说他心中悲痛欲绝,那定然没有那么深重,可是想到自己今后已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忠于本门的师兄弟们也都不在了,却是止不住地难过起来,眼泪簌簌而落。

    吴伯长叹了一口气:「少爷,人死不能复生,你以后一定要学好武功,报仇雪恨,光大隐山派啊!」

    报仇雪恨!陆之霖想到大师兄梁天逸心狠手辣,竟然完全不顾半分同门之情,传艺之恩,不由握紧了拳头,一时之间,怒火如潮水一般,在胸口翻涌,竟有些站立不稳。

    「少爷,少爷!」

    吴伯的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遥远。他却觉得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吴伯扶着陆之霖,急得冷汗直流,却听得门内一个声音隔着门缓缓道:「他只是一时气血攻心,没有大碍,睡一觉就好了。」

    「是,多谢王公子。」吴伯顿了一顿,又道,「适才少爷无心之言,还请公子不要在意,他年纪尚小,许多事情都还不懂……」

    王越没有回答,只道:「让他明天早上卯时之前,到演武场找我。若他没来,教他武功一事,便不必再提了。」

    吴伯也知道十三、四岁不能算小,很多人甚至已经成亲,陆之霖说那些话的确是非常不懂事,只怕是已经得罪了王越,否则本来打算教少爷武功的,怎么又忽然提出了一个条件?

    但他对陆之霖刚才的话也深以为然。能给陆之霖疗伤没什么稀奇的,单是隐山派就有不少人能做到,只是隐山派如今被灭门,虽然交好的门派中也有不少好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少爷的命当时就在顷刻间了。

    他不知玉佩中有护体真气,只当王越自己都没什么本事,脾气却还古怪得很。但陆之霖那么说,却是当面打脸了,的确十分不对。

    他扶着陆之霖,到附近的房间休息。

    陆之霖本来在床上就躺了不少时间,没睡两个时辰就已醒转。

    吴伯给他端了水洗脸,才道:「少爷,王公子千里迢迢来隐山派,本是好意,只是说话难听了些,你昨夜说的那些话,却是有些不妥了。」

    陆之霖捏着帕子的手紧了一紧:「我哪里说话不妥了?」

    「王公子为了给你疗伤,好像受了不少的内伤,不管他武功怎样,他毕竟治好了你,你应该道谢才对。」

    听说给别人治伤还能把自己给伤到,陆之霖有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唇,轻哼了一声。

    吴伯忙道:「少爷,江湖上捧高踩低的人多得是,时人只见锦上添花,又哪有几个雪中送炭的?他能前来相帮,已是难得,脾气差一些,少爷又何必在意?」

    陆之霖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沉默一会,才道:「等天亮了,我就去给他道谢。」

    说是道谢,终究还是不肯道歉。吴伯也没好多劝。

    学艺不成不准下山这条规矩,虽说能让弟子们潜心学艺,但对于从小就长在隐山派的陆之霖而言,却不是好事。他从未出过山,便如白纸一般,又是掌门的儿子,弟子们自然都让着他。即便失去母亲,父亲再娶,陆掌门依然没有苛待他。彼时他已十三、四岁,养成了率直的性子,又岂是那么容易改的?

    第二章

    初晨,雨雾依然飘摇而下。偌大的演武场上,那道裂痕仍然怵目惊心。

    王越就坐在演武场旁边的太师椅上,身边静默地站着一个中年人,为他撑着一把六十四铁骨的油纸伞。

    此时的光线比昨天夜里好得太多,陆之霖清晰地看到,王越青灰色的脸,颧骨凸起,满脸病容。

    陆之霖吃惊之下,竟将满心不服消去了大半,平添了不少同情之意——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他已病成这般模样,再与他计较,岂不是显得自己小气?

    这般一想,便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陆之霖叩谢王公子的救命之恩,昨夜得罪之处,还请王公子海涵。」

    王越竟像是看出他心意,冷笑一声:「起来!」

    陆之霖没有多言,只是往下磕头,却见一段枯枝,以一种鬼魅般的角度,从下而上地撩起,让自己避无可避,只好伸手握住,却觉枯枝上传来一阵沛然无匹的大力,竟然无从抵御。

    当他被掀翻了一个跟斗,趴在地上时,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什么剑术?竟然如此怪异精妙!

    「蠢货,你没吃饭吗?」

    他说话如此尖酸刻薄,让陆之霖心底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猛地涌了上来,他低喝一声:「王师兄,得罪了!」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

    在跃起的同时,他已拔出了腰间长剑,剑光如闪电一般,向王越刺来。

    王越却是懒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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