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秋儿又道:“阿峥,你照顾了嵘弟弟一天,虽说修士不用食五谷杂粮。可嵘弟弟总喜欢吃这些,你却不爱,每次嵘弟弟都要缠着一起吃。如今你却为了嵘弟弟的病未食一口,嵘弟弟好了怕是要生气的。”

    茧峥宛如死水的墨眸有了些许波动,墨秋儿等待着,几息后茧峥执起筷子夹了一块冰心鸡放入口中。

    墨秋儿给了邓国成一个“你看吧”的眼神。茧峥执念太深,与他世界相违背的话语行为都会被排斥在外,与其跟他明说不如顺着。

    邓国成似有所感,不再言语静静看爱妻如何行动。

    墨秋儿看着那冰心鸡,笑道:“阿峥,没想到你也喜欢吃冰心鸡。清清最爱的也是这个,每日都要来上一只。”

    茧峥筷子一顿,鲜见地露出一抹淡笑:“嵘儿喜欢,儿时他总喜欢偷溜进厨房顺来一只,同我分食。”像想到什么,他放下筷子轻轻揉了揉怀中少年的长发,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郁。

    墨秋儿点头,又道:“都说长兄如父,阿峥,你同嵘弟弟自小一起长大,嵘弟弟儿时是什么模样?清清总是喜闹,知晓嵘弟弟后,总是嚷嚷着要像嵘弟弟一般成为一个元帅。”

    茧峥嘴角的笑容稍稍收敛,目中划过一丝追忆。

    墨秋儿借着邓清清与茧峥说话,话题始终未离开茧嵘。茧峥有些话是回答的,有些话是不回答的,两人的相处模式本来就是墨秋儿话多,茧峥话少,倒也无碍。

    茧峥与茧嵘自出生便有天地异象。茧嵘的天地异象是一只金色的鲲鹏,当年看到的百姓至今都难以忘记鲲鹏的第一声鸣叫,说那一瞬恍若看见了天地。而茧峥的天地异象是蟒,据茧府中的婢女说,茧峥出生的时候,一条漆黑如墨的巨大蟒蛇盘踞在屋顶的虚空吓坏了不少人。

    许是天地异象使然,在茧嵘还懵懵懂懂时,茧峥便已记事,再加上茧家家主繁忙,两人的母亲又难产逝去,于茧嵘来说茧峥不仅仅是长兄,还如父如母,于茧峥来说,他的记忆里全部都是茧嵘。

    与墨秋儿谈到后边,涉及到了朝堂战场,邓国成偶尔也插话其中。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见时候不早,夫妻两才与茧峥告别。送茧峥至邓府大门,墨秋儿忽然同茧峥说了一句话,茧峥毫无光彩的黑眸像注入生命般亮了起来。

    她说:此界未有,他界呢?

    茧峥走后,邓国成不解询问墨秋儿,墨秋儿只摇头,邓国成便不再执着,两人相携走回府内。

    夜间的主国静寂一片,茧峥怀抱茧嵘,同往日的模样不同,若是当年茧峥的同僚好友见了他,定会讶异万分——消失十年的丞相回来了。

    那双平日里只余得下茧嵘,其余时候一片死水毫无波澜,仿佛失了魂魄的墨眸重新燃起了光芒。

    茧峥从未疯,十年来他分出大部分的神魂日夜在天地间寻找茧嵘,只留一小部分照看茧嵘的尸首,他也从未放弃什么,十年来他始终都为将茧嵘复生做着准备。

    他的神魂走过大江南北,深渊谷底,在极寒之地寻找生命之花,在岩浆不熄之地捕捉炼丹之兽,只为逆天道而行炼制复生丹药。除此,他更多的是寻找茧嵘的魂魄。

    如今复生丹都要炼成,茧嵘的魂魄却连一魂一魄都未寻到。

    一日未寻到便两日,一月未寻到便两月,于是一年又是一年,茧峥只在神魂疲惫至极时回到肉身中稍作歇息。

    本来茧峥前几日刚神魂回归过一次,下次怕是好久之后,但与邓国成夫妇的长谈引动了他,使他回归了肉身。

    茧峥回到茧府,他脚步极轻未惊动任何人。他没有直接回到那方被阵法覆盖的院落,他静静抱着茧嵘走过茧府的每一寸土地。

    因蟒蟒的天地异象,他自记事起的每一件事都记得极为清晰,往昔这天赋于他来说的天赐,如今却是痛苦。

    他记得很小那会,他断了奶会自己吃东西,茧嵘却还未断奶。每日奶娘要来喂茧嵘吃奶,茧嵘总是皱着怎么也不肯,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有些含糊不清地叫哥哥,最后奶娘只得把奶水挤到碗中,由他一口一口喂着。

    可光光他喂还不够,茧嵘总是靠着他,黑葡萄般晶亮的眼睛瞅着他,一定要他吃一口米糊,才愿意咽下一口奶。

    后来啊,茧嵘终于断奶了却喜欢他喂食,每次吃饭总是要他一口一口喂,直到现在这个习惯都没有彻底改掉。

    茧峥嘴角的笑容极淡却格外真诚,但回忆到后边,这笑容便淡了下去。

    由于天赋异禀,很早他和茧嵘便学会了说话、行走乃至读书写字,而天地异象不同,他和茧嵘的性格也不同,他喜静,茧嵘喜闹。

    还记得父亲给他和茧嵘请了夫子,茧嵘不喜读那些四书五经,却偏好战场兵书。他对此很无奈,却也纵容着。

    当时他想反正天塌下来他顶着,茧嵘不喜也无事,他会是茧嵘最坚固的后盾。

    以至于这件事被父亲发现,父亲怒不可遏,拎着茧嵘就到庭院里,要家法伺候。

    他当时吓坏了,跑过去拽住父亲的手,想把茧嵘抢回来,奈何人小力薄,没成功。而茧嵘被几个护卫按在一张长凳上,父亲手中的长棍一下又一下打在茧嵘身上,听茧嵘哭着喊他哥哥,朝他伸着手。他至今都无法忘记这一幕。

    他一口咬在扣住自己的奴仆手上,他挣脱后跑向茧嵘,在父亲举起棍子的时候,扑在了茧嵘身上,承下了这一棍。

    父亲愣在原地,他趁着这空隙拉起茧嵘护在怀里,一字一顿对父亲说:“爹,不是嵘儿的错,是峥儿的错,要罚就罚峥儿吧。”

    父亲气急了,狠狠一甩袖,让人将茧嵘关进屋子里闭门思过,而他承下了未打在茧嵘身上的棍子。

    那一日他明白了,即使他再护着茧嵘,在茧家他父亲才是能执掌一切的。哪怕他往后强大起来,这个事实也不能改变,因为他是茧家人,他和茧嵘身上都肩负着茧家的责任,而他父亲是茧家家主。

    那一夜他在屋外,茧嵘在屋内,听茧嵘在屋内小声抽泣,心里难受地自己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茧嵘听到动静便止了哭声,慢慢靠过来,抽噎着跟他说:“哥哥,嵘儿好疼。”

    即使隔着房门,他也能想象茧嵘缩成一小团,眼睛红红的模样。他心疼得不得了,却又不能像往常一样将茧嵘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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