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关陆一走,担子落任良肩上,他那绩效点再一加,开年怎么也有一百二了。实打实一个劳模。

    机械系统这边,前两年没人监督,最离谱的时候这么个劳模的含金量有六位数,奖金还不用上税。关陆问任良现如今行情如何,任良斜睨他一眼,答曰,“别想了,两千。”

    待到按摩的师傅回来,关陆另加了果盘和茶水,两个人就在那聊天。

    任良工作上的事,已经与关陆无关,他不会多问。闲扯一阵后,话题还是转到了任良准备接手的丰邬分部上。那头归跟了董事长多年的老臣管,董事长要彻底放手,一帮老臣子也移到股份公司颐养天年。他们留下的摊子苏邕不好彻底清算,估计亏是肯定亏了的,任良上任少不得整顿一番。

    一朝天子一朝臣,任良要重新搭一个领导体系,带去的人选早在脑子里拟定了。他说出来给关陆听,关陆过一遍,“缺个搞人事的。”

    任良就已有预料地一笑,说人我有,但是要让人心甘情愿地跟我走,不能我去说。

    他解开悬念,关陆也明白了,说够缺德啊,钟工怎么着也够五十了就等着混退休,你非把人搭上风里来雨里去。还要我当说客,真成了,你怎么还?

    技师在给他按摩,按到穴位还是有点酸痛,任良眯着眼说,“少……沽恩市义。”

    关陆,“我这叫亲兄弟明算账。”

    任良道,“要是苏总的家事,你就别说了。王琦真不行。上次在公司,不就是被叫声驸马爷吗,那脸色变得,人都不会做了。他要是你这脸皮,好办,没事。那小子骨子里太清高,呆不长。这事我不管,你也少管,省得惹一身臊。我就不明白,你人都走了,还管那小子闲事干什么。”

    关陆习惯性离谱,“我见色起意,有意见?”

    任良看了会儿他那表情,说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压根不往心里去,要不这话你回家多说几次。

    关陆想说至于吗,就一个玩笑。不是谁都像你似的小心眼。可念头一转开,忽然迟了一步想到,在这件事上他确实粗心了。太相信魏南,太相信自己,有时就模糊了与他人间的界限。

    关于界限,无疑任良比他敏感。大概去年,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任良家闹了场小风波。某企业的一个女代表放话说在一个行业例会上看上了建工的与会者,回去后开始打听,年龄职位一对,刚好能对上任良。弄清楚才发现闹了一场误会:本来该任良去,讨价还价后去的其实是关陆。关陆把任良的名片一发,中招的可不就成了任良。

    那几天任良过得苦不堪言。江念萍信他心里没鬼,但是他成了绯闻人物,江念萍再理智也不舒服,无法不介意。

    关陆在按摩中心耗了几小时,和任良去吃饭。散了场,出来被冷风一吹,黄昏天气竟异常的冷。关陆很无稽地想,魏南在王琦一事上持这种态度,他不会是介意吧?

    这天他们各有安排,关陆走出去拿车,到半路,还是给魏南打了个电话。

    魏南的手机难得暂时无法接通,关陆挂断。过几分钟,魏南打过来。

    这时关陆已在车外了。他和任良解决晚餐的地点偏僻,停车区域是露天的,左右无人。

    关陆报了地理位置。魏南在横山宾馆。横山宾馆年前停业装修,刚重新营业,等闲人不得识其新妆。传说是大手笔,关陆问装得怎么样,魏南评价,物有所值。

    关陆正点烟,听魏南那个不带感情的口吻,问,“人多?”魏南道,“你等一等,”他吸口烟,半掩上车门朝外望,听魏南说,“可以了。”

    远处一辆车开过,车灯扫亮一片夜幕。如果有雪,这种光线里可以看清雪片降落的痕迹。关陆莫名其妙地想问,你说晚点会不会下雪?然后他自己失笑,正式地说,我一直以为您是个大写的、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不过我还是要澄清一下,我对王琦没有非分之想,我和他没什么并且从以前到以后不可能有什么。

    魏南道,“我知道。”

    电话那边很安静,清晰的安静。关陆按着打火机转一圈,说看来我表错情了,您真没介意。

    魏南才说,我知道和你向我澄清是两件事。王琦在一些方面与你相似,你想听我的意见,但是我更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这晚天气预报说夜里下雪的几率很大,魏南回家前下了几十分钟阵雪。

    客厅只开了壁灯,关陆在打游戏。

    这房子的设计不错,室内楼梯旋转上去时可以透过大窗看见花园。楼梯拐角处折出一块余位,打造成休闲区,关陆买了个五十二寸的平板彩电挂在哪里,放了一个两座矮沙发。如果,万一,有人造访魏南这处住所,会感到奇怪。这一角挂大彩电太突兀了。事实上没人会在这里看电视,关陆一般是把ps3的画面投射到彩电屏幕上,外接手柄玩。这个距离五十二寸屏幕大小刚刚好,再离远点,要达到这种视野被画面填满、全情投入的效果,就要换六十寸的了。

    他玩游戏很少用耳机,但是音量开得不大。魏南走近了才听见他操作之间响起的音效,机械而精准。

    画面主要是灰调,有一种缺乏生气的细腻。关陆调出圆形的选项菜单,把匕首换成弩箭,然后人物用绳索攀越二楼,引诱守卫,逐个击杀。弃尸的手法相当纯熟。

    魏南看了两分钟,问,你这个游戏没必要杀这么多人吧?

    关陆切换匕首,这回是从后勒住守卫的脖子,割断咽喉,答,最高境界是一个都不杀,杀多了影响任务奖励。但我不是需要发泄吗。

    魏南就笑了一下,随他去。

    关陆很久以前,流行打个叫混沌什么的游戏的时候,说过为什么他一直喜欢游戏。在游戏里,你可以尝试规则内外的一切可能。

    游戏和生活相似,有许多可能,但游戏中的每种可能都是可逆的。哪怕打出不合意的结局,耿耿于怀,也无非熬到凌晨,重打通关就能修正。所以在游戏中,他不必认真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决定负责。不必后悔,关心在意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因为你对他们做出的影响而受伤。

    人们,尤其是小孩子,诚实地抗拒受伤。反复说伤痛是宝贵的经验、伤痛令我们成长的是成年人。因为知道伤痛不可避免,所以他们成熟了。所以他们赋予伤痛各种意义和内涵,借此说服自己:伤痛是可以接受的。

    人成熟后容易自大。当看另一个人,你若真心疼爱那个人,对方在你眼中或多或少的孩子气。你相信对方需要引导,需要告诫,甚至需要你插手搭救,好从你眼中的困境里逃出生天。很多人如此看苏优,关陆看苏优是如此,看王琦也是如此。他一度自负为救世主,想起来挺可笑。

    魏南又何尝不自负为他的救世主。王琦和关陆不相似,现在的王琦和以前的,或许更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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