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了你三十多年的压迫,真是受够了!”

    这时苏东海经过走廊,听到父母在卧室内吵的不亦乐乎,便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觉着这争吵的内容很有趣味,后来听他爸爸要闹离婚了,才赶忙推门进去,发表了一番很不中听的劝解:“哎呀,你们两个这么大年纪了,离了婚也没人要啊!不如在一起凑合着过下去吧!不知道有什么好吵的——三姐为什么嫁去桂林不肯回来啊?不就是因为你们整天吵吵吵嘛!”

    冯采薇听了,并未生气,反而是一头扑到他的怀里:“东海……你爸爸在外面,竟然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苏饮冰大喝一声:“你放屁!”

    冯采薇用手指了自己:“你骂我?你居然骂我?”

    苏饮冰气的直喘:“我现在就告诉你一句话!沈静不是我的儿子,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我儿子!至于我在外面同谁接触,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干涉!”

    语毕,他扭头便走。而冯采薇听了他这番斩钉截铁的言辞,又见他是真的愤怒,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一迟疑,就没能继续追骂。

    旁边的苏东海开了口:“沈静是谁啊?”

    冯采薇心乱如麻,向门口一挥手,转而对他开火:“你出去!要你有什么用?不如送你出国,换渤海回我身边,我还有个帮手……”

    苏东海没等她说完,赶紧就出门走掉了。

    这晚,苏饮冰没有回家。

    他嫌饭店宾馆人多眼杂;想去四女儿家呢,又不乐意见到顾理元;无奈何,只好在办公室内对付了一宿。

    他是真生气了。

    其实他并没有把沈静当成自己的儿子——他早把这件没头没尾的事情放下了。只是一见到沈静,他就总能浮想联翩的觉出些亲近来。

    他今年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么胖,所以心脏一直也很不好,不晓得哪天就突然闭了眼。有生之年遇见个可以让他追忆似水年华的青年,他多去看了两次,碍着谁了?

    苏饮冰按了按胸口,忽然觉得胸臆间有些不好过,一颗心好像凭空没了似的,空落落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伸手到长衫口袋里摸药——出来的匆忙,忘记带了。

    他躺在沙发上,默默的忍着。

    他想:“死就死了!反正我是不在乎!到时家里没有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在苏饮冰负气离家之时,他那疑似私生子沈静的境况,也并不比他好多少。

    沈静穿着一身柔软的淡蓝色病人服,鼻梁上又架了副墨镜,懒洋洋的要下楼去花园里散步。

    这时一名与他服饰雷同的男子也从对面走了过来。此人头发剃光,像印度人一般用纱布把脑袋一层层的包了起来。左手臂吊在胸前,右手拄了拐杖,右小腿还打了石膏。旁边跟了一名装扮鲜艳的妇人,正双手扶着他前行。

    沈静和这人擦肩而过,又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回头望过去。偏巧那男子也回望过来。没等沈静开口,那人先费力的转过身子:“我说!这不是沈静嘛!”

    沈静后退一步:“潘、潘先生?”

    潘世强虽然形象凄惨,然而声音却依然爽朗:“哈!怎么?认不出来我了?”

    沈静心想这是医院,料他也不会对自己贸然动手,所以就向前靠近几步,探着头眯着眼细看了看,见果然是潘世强,不禁有些腿软:“认、认出来了。真是巧啊。”

    潘世强一扬下巴:“你不是蹲监狱去了吗?”

    沈静笑了一下:“我是来这儿治病的。那什么,潘先生你忙着,我就不打扰了,再会。”

    潘世强见他要溜,便拄着拐杖作势向前:“哎!你跑什么啊?上次见面时,我还说要同你叙叙旧呢!”

    沈静脚下不停,只回头答道:“改日再叙,改日再叙吧!”

    潘世强见他逃的这样快,便不追赶,只扭头对身边的十二姨太道:“他妈的,这小子当年可是害惨了我!”

    沈静在楼后的花园内来回走了两圈,觉着身上见了汗,便上楼回房。

    今天与潘世强的会面,让他感到非常之不安。他晓得潘世强恨自己入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报仇而已。这回可好了,二人同处一楼,难保他不会夜里派几名门徒过来搞暗杀。

    他脱鞋上床,躺在被窝里叹了口气:刚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就又出了这样大的麻烦!

    身边这几名警卫,不过都是样子货。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怕是比自己跑的还要快。如果向狱方请求保护呢——更不行,万一再把自己弄回监狱了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的,他一时也没了主意。此时夜幕已然降临,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敢闭眼,就怕有人破门而入向床上开枪。又熬了一会儿,他索性下床,披了外衣坐在墙角暗处,无声无息的缩成一团。

    熬到午夜,他终于也困的低头闭眼,心里还在迷迷糊糊的想:“或许可以让苏大胖子给我想想办法……那个人对我好像印象不错,也许可以求他帮帮忙——帮不帮是他的事儿,我不能不开口试一试……不过说起来,他这人对我好的真是莫名其妙,我对他来讲,应该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吧!”

    三天后。

    同济医院的病房内发生了枪击案,一名病人在夜里熟睡时被打成了筛子,直接就归西了。陪他同行的,还有一名护工。

    潘世强心里痛快,觉着总算是报了深仇大恨,不想翌日清晨时忽然得了消息,说是死的那位乃是市警察局长唐文仲的小舅子,刚动过阑尾炎手术,昨晚上才入住那间病房内的。

    潘世强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压低声音问心腹手下:“那……沈静呢?”

    心腹手下也很懵懂:“我们的人昨天上午还见过他呢,他就是住那间病房的啊。”

    潘世强有点儿慌神:“这王八蛋太狡猾了……不行,我得出院!”

    “可是您的伤还没养好呢……”

    潘世强六神无主的望望门外:“再养?再养就要回老家了!他妈的,我一见到姓沈的,就肯定要到大霉——哎?不对呀,唐文仲的老婆不是独生女儿吗?”

    “好像是姨太太的弟弟。”

    潘世强长出一口气:“我操!这还算是有活路!”

    潘世强跑到他无锡的二姑家躲了半个月,又使了一大笔钱,总算把唐文仲的姨太太家摆平。因为养伤期间东跑西颠的,所以伤势愈合的也不大好,右腿多少有点瘸,算是落了个小残疾。为了后半生能够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他暂时是不大想去再找沈静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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