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局面,才沉默良久,不停思考其中利害。不想还是错误地说了出来,以致让红衫如此轻易地说出这样的推论。不管这推论正确与否,对他们而言都不是毫无内涵的意味。

    “哥哥,”颜道之唤他,“这只是你的一番想法,其实……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你也没见过这个人,即使见过,时隔这么久,你也不一定真的能够认出他来。”

    “正是。”颜瞻说道。“那些日子父亲一直忙于政事,我也很难见到他,他身边的人我也并非都见过都记得……这倒困难许多了。”

    也许,不曾记得,也是一桩好事。

    此时,日上三竿,这雪原茫茫,无处午餐。他们早已饿了,红衫先扛不住,不住地抱怨:“我好饿……你们都不饿吗?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能继续赶路啊。”

    “可是这里……”颜道之四望。不必她说出口,此时的情形一见即知。

    “不妨。我可以去猎些野味。”颜瞻举目四望,依旧那样笃定。

    他随即举鞭一指,告知红衫与颜道之,要在那棵树下等他,然后纵马而去。

    红衫女看着他离去的身形,不由得笑出了声。“你哥哥呀,他就是这样,从来也不曾多说几句,没见过他激动的样子,也不见他如何细致地关心人。”

    她们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颜道之笑道:“不知道哥哥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唉……不知我的记忆还能不能完全恢复……”

    颜道之脸上有一抹忧伤闪过。红衫见状连忙劝道:“你放心妹子,想来如果得到名医医治,你的记忆是能慢慢恢复的。等到咱们以后安顿下来,一定给你找一个好大夫好好看看。”

    颜道之看着她,恬意而微笑着。有时她很是羡慕红衫,总是万事不放心上的样子,那样适意而洒脱,她说话不曾经过脑子细细思考,却显得那样纯真无邪,她似乎从没读过那些礼法教条的书籍,却恰好保持了一颗不曾被尘世污染的心。她也似乎未曾经受过多少人世艰难。

    颜道之这样想。

    猎来了食物,三人在树下清理出一块空地,找了些还不算太潮的树枝,用火折子燃起。山中野味和日常所食相比,别有风味。

    颜瞻看着眼前熟透的野兔肉,痴痴地回忆起了童年时光,那时妹妹还小,他武艺小有成绩,趁着爹娘不注意,偷偷溜到外面猎些野兔野鸟,在河边洗净,“拐带”妹妹出来一起吃,那时节绿水青山,野花簇簇,妹妹对这样新鲜的吃法好奇得很,还没烤好就嚷着肚子饿、要吃,颜瞻心疼妹子,总把最好吃的部位都留给道之。看着她吃得那样满足,颜瞻便满心豪情地想要为她打下整个后山中的野味。

    他情之所念,不由自主将悠悠往事脱口而出:“你小时候调皮极了,有一次为了啃我烤好的野味儿,把一颗牙都崩掉了……”

    红衫噗嗤一声,把嘴里的肉都喷了出来,笑得直打跌。而颜道之一面脸红,一面也觉得有趣得紧,不由得笑出了声。颜瞻微笑着,似一缕冬日初现的暖阳,融冰穿雪,有那么一些寒烈的美。他继续回忆道:“你小时候总爱穿一身荷粉衣衫,折一枝桃花在花园子里扑蝴蝶或者荡秋千,而先生来教书的时候,你摇头晃脑地背书,又像个老学究,那认真的样子和平时极为不符,连先生都忍不住笑。”

    与妹妹一同长大的那些日子,仿佛是这辈子最安宁和悦的回忆,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欢乐的时光。凡俗的人生不怕悲喜交织,不惧大器晚成,怕只怕幼时风光,少年得意,一步步长大却一点点失去,直到长成后才发觉那么多美好物事都只在回忆中。虽说要握住现时幸福,却往往在不经意间作了一番今昔对比。

    但眼下的幸福依然最重要,不是么。

    “哥哥,”道之与颜瞻相比,或许因着失了忆,伤感更为渺远而微末,“眼下我们不是骨肉团聚了么?终究上苍不薄,历经丧乱还能重逢。”颜道之那样温和地笑着,“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眼前的平安团圆才更重要,能和你重逢,我至少不必像从前那样,颠沛流离寄人篱下了。”

    颜瞻抬眼看着着身量纤纤的妹妹,不想她如此柔弱的外表下竟有着那样笃定的心念与超凡的达观,是自己太不够了解妹妹了,也或许是过分看重曾经的繁华,他想。

    他们吃完,略歇了歇,趁着天光尚早,起身上马继续前行。

    颜瞻继续为妹妹回忆当年的点滴。

    “记得家中遭难前的半个月里,父亲每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丫头们送饭过去,父亲都不吃,唯有母亲百般劝慰,父亲才会勉强吃一两口莲子羹。半月后,一天深夜,雷雨交加,雷声吵得我迷迷糊糊睡不安稳,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就被安叔叫醒了。安叔是咱家的老仆,最为忠心。他没有和我细说什么,只是匆忙帮我穿戴好,与父母道了别就上了马车,一路狂奔。外面雨大得很,路泥泞不平,颠簸得厉害,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掀开帘子一看,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不知名的荒郊野外,马车一直没有停下的迹象,我心里着急,疯了一样叫安叔,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安叔只是一路向前,我逼得紧了,他就厉声叫我安静下来,想活命就不要闹!他从不曾对我这样,于是我没再搅闹,直到他一口气赶了一整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一片山林前。”

    颜道之听得十分认真,凝视着陷入悠远深思的哥哥,想来她自己也是这般逃奔出来的吧,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些往事来。

    “安叔终于停了下来,我也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等待着他的解释。他却‘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我自然是不肯受,虽然在府中我是少爷他是下人,但论岁数我毕竟要称他安叔。我一下子跳下了车,同样跪在了安叔面前,连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忆瞬间回到了那个逃难的日子,幽谧的深林,让那时的主仆二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安叔抹了一把眼泪,扶住颜瞻的双臂:“唉,少爷。咱家遭了难,老爷和夫人他、他、都……”

    “安叔、安叔你说什么?!爹娘他们怎么了?怎么了?妹妹呢?道之呢我妹妹呢她去哪儿了?!你说啊你快说啊。”颜瞻焦急得双眼冒火。

    “老爷得罪了朝廷里不少的人,如今皇帝昏庸无道不理朝事,一伙宵小之辈想要取老爷宰相之位而代之,谋划了这么一场灭门……”

    “灭门……”颜瞻感到眼前一黑。这么说来,他竟然在一夜之间,和父母家人永诀了?!

    “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皇帝怎么会放过他们纵容他们?!父亲、母亲……”

    尽管嘴上有一万个不承认,颜瞻早已泪雨滂沱,他拼命摇晃着安叔的身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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