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又极度渴望下一件事是自我证明的机会。每一次努力,换来的无一例外是搞砸的结局。无论怎么努力,都扭转不了别人对她的嫌恶。

    她身边只有周遇生一个年龄相仿的人。

    她可以攀附的,只有他了。

    吴思春浑身湿透的模样换来了周遇生的一点笑意。他邀请她中午一起喝鲜鱼汤,前提是努力抓到鱼。

    这邀请太具诱惑力,足以压制住她对湖水怯意,抓不抓得到,她都要试试。

    有诱惑力的,不止是邀请,可能,这是个机会,让周遇生接受她,改变对她的看法。

    这机会,她终究没能抓住,她又搞砸了事情。

    吴思春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

    她很难过。

    闫妈说再惹乱子就将她送出周宅,连累周围的人是小事,连累了生生是大事。生生的鞋子裤管都湿了,以后要落下什么病根,她伺候一辈子也赔不起。多亏生生叫了人,救了她一命。

    闫妈口中的生生是周遇生,周宅上下的人都这么叫。

    周老爷子是被周少这一称呼叫大的,不过年纪大了,叫他周先生的人更多一些。他默许了底下的人称呼周家小辈们少爷、小姐。唯独听不了他们给周遇生加上少爷的后缀。周宅上下就随着周老爷子叫生生。

    嘴快的闫妈跟吴思春唠叨过缘由:周遇生是周老爷子心尖尖上的宝贝,不光如此,周遇生还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的孙子,过继的,那位大人物很是了不得,就是命里没孩子。碍于那位大人物的特殊身份,周老爷子不准在生生的称呼上搞特殊化。

    周宅上上下下多少人都可以喊生生,她叫不得。她开口叫生生哥,周遇生给到的最多的反应是拉拉唇角不应声。饶是吴思春再迟钝,也能从那个拉唇角的动作里瞧出些不对味。

    周遇生是周家的宝。在周宅呆得愈久,吴思春的认知就愈深刻:伤了谁也不能伤了周遇生。

    经闫妈那么一说,吴思春吓得不轻。

    不是不懂伺候与陪伴的区别,当时的她是真甘愿伺候周遇生一辈子,她心里清楚,纵是伺候也轮不到她。

    吴思春掀开被子撒腿就往周遇生房间跑,不管闫妈近乎祈求的喊停声。

    她知道哪间是周遇生的卧室,却一次没进去过,闫妈及周家的其他人都告诫过她:万万不能随便进生生房间。

    吴思春先是被周遇生房门边充气的“武器”给弹了一记,又被大型犬冲上去卡了下脚踝,留下了两排牙印,疼是疼,没渗血。

    周遇生见是她,冷冷刮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吴思春愣在原地,动不了,说不出话。

    周遇生没问她谁准她进来的,没问闫妈到底有没有教会她进门前先敲门的礼仪,周遇生什么都没讲,她知道周遇生生气了。

    周遇生生气的时候不爱说话。

    她也理解了为什么闫妈会那样惊慌,会用祈求的语气让她不要乱来,为什么喊艾瑞克在里面,会咬她的。

    因为周遇生会生气,因为她会被艾瑞克咬。

    吴思春羡慕艾瑞克,想做一条狗,闫妈点着她的鼻尖说小小年纪不想好,长大了难说有什么出息。可艾瑞克多好啊,大家都夸艾瑞克聪明,周遇生摸它的脑袋,允许它进自己房间,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对艾瑞克的喜欢。

    这些待遇,是她极度渴望却享受不到的。

    周遇生没让她出去,吴思春大着胆子在他的注视里一步步靠近他。

    站在周遇生的房间里,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忤逆周遇生的快感直往上窜,参杂着密织的恐惧。

    不阻拦就是默许。吴思春因周遇生的沉默兴奋得心花怒放,整个人细细颤抖着,就跟这是多么大的恩赐似的。

    她看见周遇生脚底下垫着暖水袋,直接抽掉暖水袋,解开衣服,将周遇生的脚挪到怀里,她脚冷时她娘就是这么做的,吴思春深知贴着暖水袋不如贴着肌肤舒服。

    周遇生起初不愿意,在她肚皮上蹬了几脚,问她是否洗过澡。吴思春忙点头,到底洗没洗,她并不清楚。

    周遇生大概听到了想听的答案,满意了舒服了,将另一只脚也伸进她怀里让她捂着。

    他没落下什么病根,吴思春却有了畏寒的毛病,天一冷,手脚冰凉骨头痛,还会做噩梦。梦到有人训斥她、栽赃她,梦到很多人瞧不起她。

    她心里明白自己不是真的骨头痛,她的身体不算坏,是心理作用。

    她清楚瞧不起她的人都认为她傻,不愿跟她多讲话。

    她晓得最瞧不起她的人,是周遇生。

    她那个时候,只是……只是太想跟周遇生在一起了,能一起,对吴思春来说,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太多因由交织出超乎逻辑的产物。吴思春长大后,执着于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躲周家的人,拒绝回忆童年往事,但她从不想躲周遇生,甚至期待着与他见面,尽管她见了他会不自在,会有逃开的欲望。

    她渴望向周遇生展现与以往不同的她,她变得很好了,不再是过去那个遭人嫌恶的吴思春。可她每次的做法都显得既傻又刻意,以失败草草收场。

    如今,不用去做什么努力了。我跟吴思春是两个人,至少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不仅不再是吴思春,而且不能是。

    人的记忆奥秘值得探索。

    我很讶异,有一些人和事,就算刚刚发生,或者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她扭头就能忘记。还有一些人和事,她记得细致且清楚,到令人惊叹的地步,即便已过了那么多年。重点是,记什么不记什么,在非刻意状态下,不由她选择。

    我现在就可以清晰地记起,吴思春第一次闯进周遇生房间的心情起伏,心仍会跟着加速跳动。那时的感触太受时光眷顾了吧。

    极度开心、极度恐惧与极度期待混在一起的感觉。

    人飘忽不已,大脑停止运作,做梦似的,每迈出一步,都不确定下一步会不会虚脱。

    我记得吴思春每走一步的心情,以及心情的微妙变化,多种情绪此消彼长,攀上跌下,像是不安的音量条。

    最拔尖的情绪是恐惧吧,忤逆周遇生是要不得的,而她那时正在忤逆。吴思春一边故作无所谓,眼神再游移也总有几丝始终集中在周遇生手中的飞镖上——他半躺在床上,食指和中指夹着飞镖在床柜上来回摇摆磕碰,飞镖盘就挂在她身后的门上。

    这让走着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刺激感,飞镖尖闪着银光,在她身上流窜的细小电流仿佛也带着银光。

    卟——

    在周遇生指尖转着的铅笔插在了我用过的纸杯里。

    咚!心脏重重一跳,拿不准是身体哪个部位传来了刺痛感。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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