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样……”林海没继续往下说,转而道,“若是你放心,账本先交给陈轩,老宅的人再横行霸道,也不会向陈记商行的东家发难。”

    伊默立刻同意了:“达明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

    季达明躺在病床上,除了能听见,手指头都不能动一下。

    “如果我哥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你怎么办?”陈轩问得平静,林海出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伊默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哭,反倒站在病床边轻声笑起来:“我们拜过天地了。”言下之意,季达明是死是活,都是他的丈夫。

    陈轩又道:“我虽然是季达明的亲弟弟,可老宅不认我,现在也只能算是外人,我会尽量帮我哥守住商会,顾家也会帮忙,但终究……”

    伊默不等陈轩说完,又笑了:“不用担心我,老宅为难我没关系,只要不欺负达明。”他转身趴在病床边,用冰冷的指尖抚摸季达明的脸,“我的达明会醒的。”

    “小默!”视线渐渐清晰,季达明抬起的手跌落在床边,他还在梦里。

    他的小默长大了,遇事冷静还没有哭,可季达明的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那是重生前隐忍的伊默,是为了他什么苦都能吃的伊默,也是他拼命想要改变的伊默。重生一遭,季达明还是没能和伊默无忧无虑地走完一生。

    天亮了,李婶唤他起床,小心翼翼地不提伊默。季达明食不知味地吃了,起身往屋外走。

    梦境里的天津城一直在下雨,仿佛笼罩在灰色的雾气里,行人举着油纸伞忽隐忽现,像是飘荡的孤魂野鬼。他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为何走到了一座破旧的庙前。

    季达明定睛一看,竟是他重生后买红烛的地方。

    第51章 参汤

    破旧的木板门里传来道士神神道道的念白:“三百一根,包你娘子长命百岁……”

    换汤不换药,还是一样的忽悠。

    季达明踹开门闯进去,老道捻着胡须蹿起来:“来者何人!”

    “你不是说买了你的蜡烛,我的小默肯定会长命百岁吗?”他冲过去拽老道的拂尘。

    老道左躲右闪,某一瞬间忽然站定:“我那时保证的是他,不是你。”

    一语道破天机。

    季达明挥出的拳头没了力气,颓然垂在身侧。

    “我不会骗你钱的。”老道将装蜡烛的箱子藏到神像下,轻咳着转移话题,“童叟无欺。”

    “那我……那我真的死了?”他讷讷地后退一步,盯着自己毫无血色的双手喃喃自语,“是了,我……我没有影子……”

    “屁话!”老道闻言却用拂尘抽他,“你死了,我不也死了?”

    季达明还没缓过神,呆愣愣地抬起头。

    “年轻人。”道士故作深沉,“你有执念。有执念的人才能遇见我。”

    第一次相遇是执念伊默的身子能不能好,第二次相遇是执念前世的孽缘。

    “尘缘未了。”道士说完轻轻呸了一声,“不对,是前世的缘未尽。”

    季达明恍然大悟:“是了,我还没给小默报仇。”

    重生以后他渐渐梦到了前世的真相,明白伊默是被人害死的,就算已经回到过去扭转命运,他依旧不甘心——不甘心伊默白白死在孟泽和郎中手里。

    “你想回去?”道士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看在你买了那么多蜡烛的份儿上,帮你一回……正午就着水喝,喝完就能回去。”

    “多谢。”季达明将符纸收好,转头看了眼天色,竟然放晴了。

    “提醒你一句。”老道又开了口,“别执念太深,以前也好,未来也罢,你不可能也千万别妄图掌控命运……”道士的声音飘远了,“有些事既然已经重来,就放下吧。”

    “放下……”季达明反复咀嚼着这二字的内涵,回神时惊觉自己站在街角,身边都是匆匆走过的行人,那所谓的破庙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终是豁然开朗,明白眼前一切不过是自己执念太深产生的幻觉。想通以后事情便简单了,他把符纸贴身放好。随着人流往刑场走。孟泽的处决事件是正午,他回去的时间也是正午。

    阴风呼号,季达明走在街上面上湿冷一片,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雾气,而他身边的行人都木讷地向刑场涌去。几个孩童踩着水洼跑过,没有嬉闹声,只有水花破开的脆响。

    季达明把符咒拿出来攥在掌心,只见警局的门前乌压压围着一圈人,他挤不到前面,却能看见孟泽与郎中背后绑着的草标上随风浮动的白布条。

    几只乌鸦落在警局的屋檐上,黑色的羽毛跌进泥潭。

    日光划破云层,雾气被强行驱散,季达明把符咒囫囵含进嘴里,喉咙里炸裂出灼烧的痛楚,宛如吞下一块碳。

    他吞咽入腹的除了符咒,还有悲伤的过往。

    季达明闭上眼睛,听见一声枪响——砰。

    “砰!”

    他猛地睁开眼睛,伊默正背对他站在床头:“账本不在我这儿。”这人瘦弱的身躯微微发抖,“你们把外面的东西抬走,达明还活着!”

    “活着?”季达明的二叔冷笑着推了伊默一把,“如果不是靠你这点参汤吊着,这一个月来他早该咽气了。”

    “你骗人!”伊默声嘶力竭地反驳,“达明不会死的,你出去……你出去!”

    “砰!”又是一声。

    季达明拼命扭动酸涩的脖颈,终于明白那声音源自何处——伊默被推倒在床头,身体狠狠撞在了床角。

    不。他在心底哀嚎,用尽全身的力气动了动手指,然而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这具躯壳像是生锈的铁,完全不听他的指挥。

    季伟生见伊默挡在季达明床前,猛地仰起了手。

    “啪——”

    伊默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碗碎了一地,他呆愣愣地看着满地狼藉,疯了一般扑过去捡:“这是最后一碗参汤……要给达明救命用的……”

    季伟生却踩了上去。

    “不!”伊默拼命拾起几根人参须,用茶水洗了捧在掌心里,怕季伟生再发难,直接扑倒季达明怀里,小心翼翼地用嘴把参往他嘴里度。

    温热的舌尖抚过季达明的上颚,几根参须进肚,就像有几簇火苗落在胃里,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抬手搂住伊默瘦削的肩,猛地翻身,季伟生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肩头。

    “达……达明……”伊默睁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一直不落,“我是不是在做梦?”

    季达明浑身发软,刚才起身的动作消耗了全部的力气,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我回来了。”

    伊默闻言怔怔地摸他下巴上的胡茬,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嚎啕大哭,惊得屋外的陈五蹿进来,见季达明醒了,也是一愣,继而中气十足地喊道:“少东家醒了!”

    屋外人声鼎沸,须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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