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原地里想了许久,视线落到近处一朵才冒头的小花上,娇嫩,柔弱,貌不惊人。

    恍惚间,让她回忆起多年前,在定州死气沉沉的流民巷内,也是这么一朵小花孤零零地开在脚边,和她一起在墙角中等着饿死、冻死、或是病死。

    就是在这个时候,头顶出现了一张温柔含笑的脸,那只宽大的手掌轻盖在她脑袋上。

    他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尺素将那朵花,连同它周围的泥土一并捧起,仔细种在了肖云和的墓前,

    等做完了这一切,她方才起身,对着那个凄凉的坟茔淡声说:“保重。”

    想了想,又补充道:“后会无期。”

    黄昏的夕阳打在女子坚毅的后背上,将她的身影长长的投射在荒坟间,然后渐行渐远,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了平地里。

    而那朵羸弱的小花还静静生长在墓碑前,于风中轻轻的摇晃。

    *

    随着肖云和的死,大梁的这场风波也掀过去了历史的一页。

    京城上下迎来了新年的上元与花朝节。

    言书月是在三月初时醒过来的。

    那会儿守在床边的是言莫和温明,由于长久的疲惫,温明睡得很熟,倒是言莫醒着,看着她姐睁开眼,半天张口又说不出话来,当即就吓傻了,隔了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弯,一个劲儿地去推温明。

    “姐……姐夫姐夫,我姐她,我姐她醒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里里外外一大波人涌了进来。

    言书月躺在床上,被陈氏拉着哭一会儿,再被温明抱着喊一会儿,最后被大夫摁着把脉翻眼皮看舌头,倒是比在病中还要累上几分。

    书辞挤不进去,又怕打扰她休息,只能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外。

    她瞧见言书月的目光从缝隙里钻出来,温柔地落在她身上,许多事就那么不言而喻的过去了。

    书辞跟着绽开了笑颜。

    屋外日头正好,新生的枝桠与冬眠后的鸟雀在春光中生机勃勃。

    她从来都坚信老天爷给的那些磨难总是会过去的。

    毕竟又是一年春回大地时了。

    第八十章

    四月初八的时候, 肃亲王府的人就把聘礼送了过来。

    因为一大早去看言书月了,等书辞回来,正好听到在报礼单, 打头第一件就是汉白玉的送子观音佛像, 此后还有什么青釉梨花瓶,点翠银狮子, 东海红珊瑚……为了图个好事成双的寓意,每一件还都是两对, 几十箱的东西从正厅一路摆到了垂花门前, 堆得满院子都是。

    沈怿这回难得地亲自跑了一趟, 谈笑风生地与镇国将军在偏厅喝茶闲谈,听着礼单上那些价格不菲的玩意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书辞在旁边肉疼得不行, 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高声报名的人,眼睛里的怨念几乎快汇成团火喷射过去了。

    “提花九霞缎二十匹……碧海冷香卷豹壶一对……”

    正在琢磨着那九霞缎一匹是多少的价格,冷不丁就被人从后面抱了起来,脚下登时腾空。

    沈怿搂着她旁若无人地往别处走。

    书辞晃腿挣扎:“我还没听完呢!”

    “有什么好听的。”

    “我就想知道还有哪些值钱的!”

    沈怿施施然道:“等回头你嫁过来了, 我把账本给你,慢慢看。”

    在花园里被他放下,书辞才转过身抱怨:“你也太下血本了吧?过礼而已, 咱们知根知底的,哪怕是好面子也不至于给这么多啊。”

    他轻笑:“看样子你还是没明白。”沈怿伸手揽着她的纤腰往自己身前提了提,一副悠闲的模样,“真当这傅家二爷的爹是白认的呀?这笔钱除了补贴你的嫁妆之外, 自然还是为了答谢镇国老将军那两口子。”

    得知这个缘由,书辞不禁愣了下,后知后觉地理清了这其中的那些弯弯绕,意识到他沈怿前前后后为她花了这么多心思,顿然无比的愧疚。

    “……这算什么表情?”他垂头抵着她的额,打趣道,“你值那么多钱,应该高兴才是,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书辞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埋首去抱他,却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沈怿拿下巴在她头顶轻蹭了下,语气轻柔。

    “没什么……”书辞声音低低的,“就是忽然觉得,你对我这么好,有些受宠若惊。”

    他笑出声来,“我不是一直都对你好么,感情你现在才发觉?”

    “以前……以前不算。”她踮起脚,双臂轻拥着他脖颈,凑在沈怿的耳边,“反正我就觉得你现在好。”

    书辞不知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被他看上了,琢磨很久也没有个结果,但想到今后能和他在一起,心中仍满满的都是甘甜。

    她那一句喜欢听入耳中,沈怿不自觉愣神了片刻,随后又舒舒服服地把头搁在她颈窝,含笑着调侃:

    “我算是知道了,从前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你不记得,眼下花了几个银子就让你感动成这样……你啊,还真是给点钱就能跟人家跑了。”

    原本气氛还挺好的,听到这里,书辞不大乐意地把他脑袋别开:“什么话,我几时有过?”

    她一时也不抱了,松开手睇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领个情么?”

    “好好好,我领情。”沈怿从谏如流地上去牵她,笑意未减,“行了,不恼了,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太久,送送我吧。”

    虽然有皇上的赐婚,但是过场还是必须要走的,傅夫人这边是认的干娘,陈氏那边是养母,两个妇道人家聚在一块儿和沈怿谈婚期,那叫一个七嘴八舌,没完没了,他实在是嫌麻烦。

    原本上年就该成亲,因为言则的事足足拖了快半年,所以当问起他的意见,沈怿想都没想,就说:“这个月吧,哪天是黄道吉日就哪天了。”当然要是能明天就成亲那最好。

    两个娘沉默了许久,最后委婉的向他表示了诸多的不妥之处,例如,婚嫁是大事,要好好准备,您贵为王爷实在不应该那么猴急会让人看笑话的……之类。

    最后在他眼神的不耐烦与气势上的淫威之下,日子定在了下个月。

    算起来只有三十天不到。

    书辞同他路过前院时,还听到报礼单的声音,约摸是要收尾了,那管事的已全然不如之前的中气十足,饶是如此,里面的东西从他口中吐出来依然非常有吸引力。

    沈怿看见她这般纠结模样,不由好笑地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摁了一下,“还没嫁我呢,这就开始替我心疼银子了?”

    书辞瞪了他眼,“谁的银子也不能随便败啊,血汗钱呢。”

    “怕什么。”他不以为意,“王府的库房里不缺东西,够你败半辈子了。”

    他们俩手挽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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