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事情上,脸皮的厚度实在令她望尘莫及。

    沈怿还没换衣裳,坐在床边闲闲地看她往脑袋上插簪子,一面慢条斯理的数。

    “一支,两支了,一支洗一次,两支就是……”

    话音没落,迎头那边一盒胭脂就冲他扔了过来,沈怿微微偏头,抬手接住,起身来好笑道,“夫人,糟蹋东西可不好。”

    书辞瞪他,“王爷,朝令夕改也不好。”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几时朝令夕改了?”他貌似闲庭信步地往这边走,手有意无意地在她梳好的发髻上抚了两下。

    “你方才那就叫强词夺理……”觉察到脑袋上不对,怕沈怿起床气犯了又要作妖,书辞抬手一摸,光滑的青丝间有流苏坠子,凹凸不平的。

    她转到镜子前去瞧,是朵金镶玉的簪花,绿叶配杏花,挺好看的。

    沈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取了外袍穿上,“早说了,戴别的也是一样,你们女人家,就是见识短。”

    这还是认识以来沈怿第一次送首饰给她,大约也受了上回晏寻那番话的影响,书辞感到挺新鲜的,正侧身想调侃他几句,后者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套上衣袍抬脚便出去了。

    用过早饭刚好辰时三刻,时间掐得很准,马车停在大门前,高远正叮嘱人当心抬东西。

    王爷王妃回门也算是大事了,丫鬟侍卫占了有大半个道儿,热闹得很,紫玉搀着书辞上马车,也不知是怎么了,仿佛有预感一般,她不经意侧了侧目。

    长街的那一头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五官要比寻常中原人深刻一些,在来往忙碌的人影间分外显眼。

    他好似一直在看着这个地方,准确地说,是看着这辆马车,或许还在看着她。

    书辞隐约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不过记忆中一时半刻没有搜寻到。

    “怎么了?”发现她一脚踩在车辕上半天没动,沈怿不禁奇怪。

    “没什么。”应了一声,再转目去看,繁华的街市中已不见了那个人,书辞并没往心里去,“走吧。”

    虽然距离成亲当日已过去五天之久,但将军府内依旧是喜气洋洋的一片红,万万没料到自己一个半吊子的小姐还能被这个家如此看重,书辞不由受宠若惊。

    跟着沈怿走进正堂,抬头一瞧,傅家一家老小都在了,聚在一块儿说话,令她惊讶的是,言家一家老小居然也在,聚在那边一同说话。

    两家人凑一堆有说有笑,那场面别提多和睦。

    言莫眼尖,看见她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嘴就给自己抬身份:“姐,姐夫!”

    “姑娘回来了……”傅夫人才起了个头就知道不对,忙朝陈氏抱歉地一笑,改口道,“瞧我这记性,是王妃才对。”

    傅夫人和陈氏大概是经历了上回书辞成亲那一大通琐事,发现与对方极其投缘,有种同甘共苦的意思在里头,一来二去就熟了。在得知言则过世的消息后,傅夫人愈发同情,不知是不是有收干女儿的癖好,索性把言书月也收在自己膝下,还好事成双,让老将军再添了言莫一个干儿子。

    两家人丁都不旺,这下合并了倒是热闹,两位夫人天天相约在府推牌九,感情好得就像亲姐妹。

    还担心这场家宴会有不认识的亲眷来,这下倒好,全是熟人。

    书辞被两个娘并一个姐姐拉在边上嘘寒问暖地扯了些闲话,没多久厅里便陆陆续续地摆上酒菜。

    沈怿是亲王,又是两家唯一的女婿,自然是要上座的,傅老将军与他算是忘年之交,这会儿阴差阳错结成亲家,酒宴中不免开心多喝了两杯。

    起初还在回忆峥嵘岁月,不知不觉,言语间便渐渐提到了不久之前,肖云和造反的案子。

    他发出诸多感慨:“真是没想到,长公主之乱竟能延续至今,看来有许多事,并不一定是靠灭口就能解决。星星之火一旦燃起,总有一日是会燎原的。”

    这句话语焉不详,其中的内容却很值得推敲,沈怿与书辞相识了一眼,也对当年的事颇为好奇:“平阳公主谋逆的细节,将军知晓多少?不是说,驸马暴病前,她并无谋反之心吗?”

    傅老将军摇摇头:“这件事,出就出在驸马身上。”

    书辞想了想,觉得蹊跷,驸马的病她此前在掩真那老道士嘴里有所耳闻,和晏寻的如出一辙,在那个时候还没法子能治,好端端的只是病死了,怎么又和公主谋反有关呢?

    “驸马莫非是被人害死的?”

    老将军仍旧摇头:“此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镇国将军的头衔还不存在,他也不过是朝中众多武将里的一个,忙着南征北战,水里来火里去。

    “那时南北战事吃紧,南边是戎卢部和山国——山国现在已被康居兼并,北边是突厥,那会儿还没迁徙离开,两处都不是好惹的。

    “大梁从仁宗皇帝开始战事就一直没停,到先帝那会儿后期的供给早已吃不消,百姓民不聊生。所以朝中自然而然分成了主战派与主和派,一方打算一鼓作气平定江山,一方又认为养精蓄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每天上朝斗得眼红脖子粗。

    “而先帝算是在马背上得天下的,登基不久,年少气盛,又是个多疑的性子,原本便对一帮主和的老臣没有好感,后来被宠妃吹了几道枕边风……”

    话到此处,他看了沈怿一眼。

    书辞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宠妃想必就是淳贵妃了。

    沈怿也是个心大的,闻得此言面容仍是轻松闲适,还晃了两下酒杯:“想不到我娘这么厉害?”

    傅老将军颦了颦眉,接着说下去,“有奸妃当道,就有小人作妖,先皇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封密函,随即闹出了一场通敌叛国的风波。半月之内六七位大臣因此受到牵连,树倒猢狲散,那阵子简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而恰巧,右都御史江弘方也在其中。”

    “江弘方?”

    他道:“十几年前挺有名的世家大族,江家。”

    书辞有些恍然——这个事,刘大伯也同她讲过。

    他当初正是为了给江老爷平反,所以才被人摆了一道拖下水,最后让她爹梁秋危雪中送炭的给救了。

    沈怿问道:“这个江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傅老将军别有深意地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驸马姓江。”

    第85章 八五章

    “是驸马的本家?”

    老将军点头, “当时驸马因为平阳公主的缘故, 并未受到牵连, 连官职也还依旧维持之前的爵位,可这宗案子涉及江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驸马自然不能冷眼旁观,一再上折子请先帝明察, 但那会儿先帝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公主亲自进宫求了他好几回,他聪耳不闻, 最后干脆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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