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她在这儿的。”

    “这孩子……还是这么直肠子。”张父略有尴尬,笑道,“不过这也说明你们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自然是信得过你们,所以才说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隐藏,请他们进了屋内坐下,对着楼上说道:“滴翠,张二哥的朋友来了,你下来帮忙煮个茶。”

    “哎,我就下来。”她立即便下来了,看见他们坐在堂前,略略施了一礼,有点不太自然地转身到灶间煮茶去了。

    张父笑眯眯地在他们面前坐下,说:“行英今天应该还在夔王府应差吧,不知二位找他何事?”

    周子秦见他这样问,一时语塞,只能讷讷看向黄梓瑕。

    黄梓瑕望着面前的张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只能说:“伯父最近身体可好?看起来精神头儿很足。”

    “我这病,本来是真难,一日三番药,每次都要现煎,煎足两个时辰,还得按时服用,所以我是没指望断根了。可滴翠这孩子来了之后,日日四更天起床帮我煎药,雷打不动服侍我一日三次药汤。我光喝药都觉得烦了,可她硬是耐着性子跟我磨,劝我喝,几个月下来,终于慢慢有起色了。”张父眼望着灶房,感叹说道,“那次她逃出京城之后,不久便回来了,是担心没人帮我煎药,我的病又会复发啊!你们说,我能把这好孩子往外推么?就算拼了一家老小,我也得留着她呀!只是当时行英已经下川蜀寻人去了,我们又通知不到,直等到他回来后,才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周子秦和黄梓瑕听着他的话,两人对望着,都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周子秦更是眼圈都红了,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怕一开口就要哭出来。

    见他们表情奇怪,张父倒是有点奇怪了,见周子秦的神情,更是觉得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滴翠捧着茶盘上来了,他便也先不询问,只给各人分茶。

    等众人都喝了几口茶,张父才问:“对了,周少爷,上次那件事,你可帮我问了么?”

    周子秦赶紧点头:“伯父您是说那幅画吗?”

    “是啊,这毕竟是先皇御赐我的东西,官府没收似乎也不好吧?”张父颇有遗憾道,“这毕竟是御赐之物,我此生最大荣耀啊!”

    周子秦皱眉道:“这个真的好奇怪,我倒是去问过,大理寺、刑部、京兆府,我托熟人寻遍了证物房,却都说没有在他们手中。”

    张父也只能点头道:“总该在的,慢慢找好了。”

    黄梓瑕见话题已经岔开,便问:“张老伯,不知当年您进宫诊脉的情形,可否具体对我们讲讲呢?”

    “哦,说起这事啊,可是我此生最荣耀的事情……”说到这里,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神采奕奕起来,“我记得是会昌六年三月初,有一天黄昏,我正要结束坐堂之时,忽然有人过来找我。我一看是个面白无须的老宦官,顿时就奇怪了,宦官该在宫中御医处看病啊,何须来找我呢?而那宦官一开口说话,我就真是又惊又喜了——”

    周子秦心知肯定是找他去宫里的,但他此时思绪混乱,一时竟无法搭话,只静等着张父继续说下去。

    张父也不介意他的反应,照旧乐呵呵地说下去:“当时那宦官说啊,我的好友许之纬在宫中任御医多年,如今陛下误服丹药,断断续续昏迷了有数月了。他对此并非专精,因我在毒痹这方面经验丰富,便推举了我,让我进宫试试看。”

    周子秦问:“这么说,张老伯肯定是在宫中大显身手,终于成功让先帝醒转,所以才让先帝赐下那张御笔?”

    张父略一迟疑,然后说:“这个,说来惭愧,也只救得陛下一时清醒。然后我便离开了。”

    “应该?”周子秦反问。

    张父叹了一口气,敲敲自己的脑袋说:“人老了,记忆有些模糊了。尤其是当日情形,可能是我太过激动,结果现在想来反倒恍恍惚惚,似幻如真,记得不清楚了。”

    黄梓瑕说道:“您说一说还记得的就行。”

    “嗯……当时我给陛下施针,也是小心翼翼。身旁众多宦官侍女看着,还有好几个妃嫔,所以像临泣、天冲、风池穴这种,我都不敢下手,连用了十二针,陛下才终于苏醒了过来……”

    周子秦眨眨眼:“那……您记得挺清楚的呀。”

    张父捋着胡子得意地说:“这是我看家的本事,当然记得。陛下睁开眼看见了我,旁边的人赶紧说是我施针令陛下醒来的,陛下点了一下头。然后宫人们便一拥而上,哭的笑的乱成一团。旁边宦官带我去领了赏,让我在旁边候着,看是不是还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就在外面和一群人一起候着……”

    黄梓瑕便问:“在外面等候的人中,是否有一位沐善法师?”

    张父一拍脑袋,说:“好像是有一位大师,但只与我打了个照面,马上就进殿去了。我一想觉得奇怪,这几位皇子都候在外面呢,怎么一个和尚先进去了。”

    “然后呢?”周子秦赶紧问。

    “那位大师进去后不久,几位皇子也被召唤进去了。我还想候着呢,宦官们说不需我了,我也只好离开。大明宫真大啊,我被一个老宦官带着往外走,边走边看周围的宫阙,就在走到宫门口时,之纬正在等我,我们谈了片刻,后面就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陛下赏赐。”张父兴奋地说道,“赏赐的财帛就不需要说了,真没想到,陛下刚刚醒来,就给我亲手画了一幅御笔赏赐,真是无上之喜啊,之纬也说,他在宫中担任御医多年,也未曾见过谁有这样的荣幸呢……可惜啊,可惜我刚收到画,就听到后面有人奔来,大声向所有人传话说,先帝已经驾崩了……唉!”

    周子秦还想打听一下先帝长啥样,黄梓瑕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顿时心情又沉重起来,默默看了黄梓瑕一眼,黄梓瑕知道他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说:“张老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终究如此……切勿太过悲伤。”

    “先帝都驾崩十余年了,我还悲伤什么?”张伟益漫不在乎,然后才想起,又问,“二位今日到这边,是来找行英的吧?他回来时间不定,要不,你们去夔王府找找看?”

    “不……不是,老伯,其实我们是来告诉您……”周子秦吞吞吐吐的,黄梓瑕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与自己到旁边,低声问:“或许……我们可以先隐瞒一下,等张老伯的身体痊愈了再说?”

    周子秦有点迟疑地说:“可是,很快大理寺的人就要上门了,你觉得还瞒得过吗?”

    黄梓瑕微微皱眉,还未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捶门的声音,咣咣咣十分用力:“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张父赶紧应了一声,准备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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