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宫门当值有五百二十余人,若要不知不觉再调动人马进宫门的话,恐怕只能在酉时和卯时换卫时再调集三四百人,再多的话,或许就要被其他兵马司察觉,进而让夔王得了风声。”

    “这么说来,是千人不到。若夔王没有防备还好,若有防备,恐怕不足用。”王皇后皱眉道。

    王宗实神情平淡地说道:“无妨。等夔王进宫之后,我会立即调集神策军进宫,到时候即使夔王有所觉察,也来不及了。只要他人在宫中,还怕他飞天遁地而去?”

    王蕴静立在他们的身后,身形一动不动。他沉默地看着面前三人,默然抿紧自己的双唇。

    他想起自己对黄梓瑕的承诺,她已经答应与他携手此生,而他也答应过要帮她解救夔王。

    如今她已试好嫁衣,准备与他一起南下蜀地。

    而他却正在准备,杀掉夔王李舒白。

    他只觉得心口冰凉一片,脑中嗡嗡作响。心里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问,怎么办,怎么办?

    杀了夔王之后,如何才能瞒过她,让她不会察觉到自己杀害夔王的事实?

    怎么可能瞒得过?她是黄梓瑕,是轻易可以洞明他所有心思的人。就算他可以骗得她一时,夔王一死,天下人尽皆知,他又如何能骗得她一世?

    只这一刹那,他只觉得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忽然明白过来,无论夔王死或者不死,他既然被选中参与这个阴谋,至此,便已经背弃了黄梓瑕,他们之间将永无可能。

    第287章 御香缥缈(4)

    王宗实仿佛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抬手轻拍一下他的后背。

    王蕴悚然一惊,立即想到,如今是皇帝弥留之际,王家今后几十年的气运皆系于此,他又如何能分心去管别的事情?

    他勉强收敛心神,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只专注地望着皇帝。

    只见王皇后定了定神,俯身轻声问皇帝:“陛下对于储君,又有何示下?”

    听她提起储君二字,皇帝的呼吸沉重,他死死地盯着王皇后,许久,又将目光转向王宗实,喉口嗬嗬作响,许久才挤出两个字:“俨儿……”

    王皇后立即明白他是信不过自己,毕竟,太子李俨虽然是她一手抚养长大,但以前她与惠安皇后是姐妹,如今却已被戳穿身份,自己只是一个与王家毫无关系的人,与太子李俨的关系也已经不再亲密。

    她握着皇帝的手,在床前跪下,含泪说道:“陛下放心,俨儿是我姐姐的孩子,朝中人尽皆知。他又早已立为太子,长我的杰儿五岁,自然比七岁的杰儿更合登大宝。而且,俨儿母亲是王家长女,只要朝中有王家在,他必能安然登基。”

    王宗实见势,也点头道:“陛下放心,他是故惠安皇后的独子,也是陛下嫡长子,老臣等定当竭力,扶助幼主。”

    皇帝这才出了一口气,他将目光转到王皇后的脸上,呼吸又急促起来。

    王皇后看着他的神情,却不解他的意思,便凑到他面容之前,低声问:“陛下还有何吩咐?”

    皇帝怔怔地盯着她,望着她明艳照人的姿容许久,才闭上了眼,缓缓摇了一下头。

    王蕴骑马向着永昌坊而去,心事重重,一路沉默。

    长安已经宵禁,千门万户一片寂静,只有他的马蹄哒哒敲打在街道的青石上,隐隐回荡。

    他抬头遥望天际,下弦月细弯如钩,金红色的月亮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中,就像一掐带血的伤痕。

    他驻足望着这抹月牙,只觉得夜风吹来,身上寒冷至极。

    王宅之中,人声已静,唯有黄梓瑕的室内亮着一盏孤灯。他轻扣门扉,隔着门问:“梓瑕,可歇下了吗?”

    “还没有,你稍等。”里面传来黄梓瑕起身的声音,随即便过来开了门。王蕴见她衣衫整齐,头发一丝不乱,便知她未休息,便问:“怎么还未休息?”

    “明日便要随你入蜀,正在点检东西。”她说道,“虽然常觉得自己身无长物,但不知怎么的,收拾起来却也颇有一些丢不下的。”

    王蕴往屋内看了看,看见她收拾的两三个包裹都散开在榻上,里面有衣服与各式杂物,却并没有那个卷轴在。

    他迟疑了一下,却也不问,只说:“我正是想来跟你说一声,明日我们恐怕无法出发去蜀地了。”

    黄梓瑕诧异地看着他,问:“宫中出事了?”

    “不……不是。”王蕴立即摇头道,“只是明日正要将佛骨舍利送出宫到各寺庙供养,到时候估计又是一场忙乱。我始终还是无法顺利脱身,这不,今日被抓住了,让我明天非去不可呢。”

    黄梓瑕端详着他强自露出笑意的面容,又转头去看天边的斜月,没说话。

    王蕴见她只是看着月亮,便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还有事,赶紧先回去了……”

    “是和夔王有关吗?”黄梓瑕淡淡地问。

    王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什么?”

    “没什么,随口说的——我在街上听说他从宗正寺出来了,还主持了接佛骨仪式。所以我想,你这大半夜还在忙碌,是不是与他有关。”

    王蕴皱眉,下意识地矢口否认:“不,与他无关。”

    黄梓瑕看着他的神情,只微微笑了一笑,也不说话。

    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便又立即解释道:“其实我是在想,我才是你的未婚夫,你应该关注我才对,不然,我可是会喝醋的。”

    黄梓瑕听着他戏谑的话,不由得默然低头,说:“是……”

    “没事,开玩笑的。看你这局促的模样。”王蕴说着,轻轻握了一握她的手,说,“这几日外头迎佛骨,怕是有人会趁乱滋事,你在家中多休息。”

    “好。”她任由手被他握着,乖乖地应了。

    这乖巧的模样让王蕴只觉得心动,仿若扎手的玫瑰花终于被剪了下来,去除了所有的利刺,供养在水晶瓶之中。如今的黄梓瑕,也难得成为柔弱而温顺,安静站在他面前的女子。

    他忽然之间起了侥幸的心理,心想,或许她不会知道的。或许如今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夔王的帮助,她已经知道人世风雨的可怕。所以她会放弃过往的一切,将那些案子和尸体抛诸脑后,选择一条安安稳稳的道路,陪着自己走下去。

    或许她会对外面的一切充耳不闻,做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改朝换代了也漠不关心,就连旧主出了事,也不会生出太多嗟叹。

    黄梓瑕送王蕴出了门,在黑夜之中伫立良久。

    王蕴走到巷口,回头再看她。她一袭浅色衣裳,站在黑夜之中,朦胧的夜色侵袭了她的身影,只留下淡淡一抹浅影,就像是被黑暗遮盖的世间,唯一的留白。

    他感到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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