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你……你知道了什么?”

    她声音极轻,却也极清楚:“我知道的,就是夔王知道的。”

    “那你们……今日还敢进宫来?”

    “他要来,我便随他来。”她转头看着台阶最上方。最前方的李舒白,他在离大殿最近的地方,虽然被后方许多人遮住了身影,但她知道,他就在那个方向。“他既然能豁出性命去寻求真相,那么,我又何必吝惜自己的微躯?”

    而他却置若罔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所以,从始至终,你来到我的身边,就是为了他?”

    黄梓瑕沉默片刻,然后偏开自己的脸,看向城楼下方广阔的青砖地,说:“我答应与你一起回蜀地时,也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一切的责任,依旧还是归责于他身上?

    王蕴盯着她的侧面,想要反唇相讥,但看着她面容上那悲戚的神情,又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悻悻地甩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我会成全你。”

    朱紫济济一堂,只有黄梓瑕是末等宦官,穿着一身玄青色衣服。四更刚过,天色尚未大亮,含元殿亮着无数灯烛,灯火通明。而左右双阁因为无人,所以只挂了几盏小灯,也并无人照看。

    黄梓瑕向李舒白一点头,提起手中箱笼,向着翔鸾阁飞奔而去。她暗色的衣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并不醒目,把守的侍卫们也只关注龙尾道上下的官吏们,并未在意有人在黑暗中奔向了翔鸾阁。

    直到黄梓瑕爬上了栏杆,站在那里大喊一声“陛下”时,正在殿门口排队的朱紫大员们才觉得不对劲。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翔鸾阁后,却见黄梓瑕站在最远的栏杆上,身后便是墨蓝的天空,正在风中摇摇欲坠。晨风卷起她的衣袂,直欲随风而去。

    众人还未辨认出她是谁时,刚走上龙尾道的王蕴已经看见了她,他呆了刹那,对着她大吼一声:“你疯了!快点下来!”

    黄梓瑕抬起手示意他,说:“王统领,请你不要过来,你若过来的话,我便立即跳下去!”

    王蕴身后的侍卫并不知她是谁,立即骂道:“哪来的宦官,这是疯了?统领,我去把他拉下来!”

    “不……谁也不要过去。”王蕴面色铁青,抬手止住身后所有侍卫。他回头去看李舒白,却见他悠然站在殿门口,在人群之中神情淡淡地看着黄梓瑕。

    第291章 宿昔烟痕(4)

    王蕴顿时觉得心头一阵火烧上来,正在愤怒无措间,却听见身旁几个大臣悄声议论:“这……这不就是当时鄂王跳下翔鸾阁的情景么?”

    “是啊!没想到旧景重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当时鄂王指着夔王说是他逼迫自己,而如今,要跳下去的人却换成了夔王身边的小宦官……”

    “这……难道这小宦官,也要如前面那些人一样,来一场痛诉么?”说这话的人,语调诡异,显然不但想起了当日鄂王跳楼时的情景,而且也联系到了张行英父亲跳下城楼的惨剧。

    “嘘,夔王就在此处……”对方竭力压低声音道。

    王蕴看着李舒白不动声色的面容,再回头看黄梓瑕凌风的身躯,看她在栏杆上摇摇欲坠,他只觉得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却又不敢动弹不敢喊叫,只能在这边看着。

    只听到黄梓瑕的声音,远远传来:“陛下,诸位大人!我在此重演当日鄂王所做之事,只为了证明,若上天有灵,我亦可尸解升仙,化为青烟而去。”

    “一派胡言!这小宦官何德何能,也妄想升仙?”

    然而如此说来……当初已然升仙的鄂王,又如何会在香积寺后山死于夔王之手呢?

    王蕴的心中,不由得升起这样的念头。他回顾左右,看见众人面上都是如此诡异的神情,知道他们也都与自己存着同样的念头。他终于实在忍不住,对着那边喝道:“你给我下来!这么高的城楼,你何苦为了点破这么一件事,而赔上自己的命?”

    “请王统领不必担忧,也不必到下面去寻我尸身了,因我定会如鄂王般消失的,不留半点痕迹……”话音未落,她已经晃亮了手中火折,一指地上说道,“鄂王焚烧了夔王送给他的所有东西,而我也将随身的东西一并焚化,诸位,告辞了!”

    随着话音落下,她往后一仰,便向着身后的黑暗跃了下去。

    手中的火折落地,地上一堆早已泼了油的东西在瞬间腾起火苗,吞噬了面前的黑暗,也映得破晓的夜空陡然一红。

    王蕴没料到她会就这样随便轻巧地跳了下去,顿时大吼一声,连眼都红了,向着翔鸾阁狂奔而去。

    他身后的侍卫们也紧紧跟上。一群人来到翔鸾阁后她跳下的地方时,却只剩得一堆杂物在熊熊燃烧,一片寂静。

    他扑到栏杆上往下看,却见下面被照亮的广阔青砖地上,空空如也。

    他呆呆地趴在栏杆上许久,看见下面龙尾道附近的两个守卫,正在灯下站得笔直,才大声喊:“你们两个,有没有看见有人跳下去?”

    那两个人抬头看见他,立即喊道:“禀统领,没有!”

    “没有?!”王蕴又问了一声。

    “是,连块砖头都没下来!”

    他茫然地回身,却看见青灰色的破晓天色之中,有人站在柱后看着他。那人穿着玄青色宦官衣服,面容如玉,正是黄梓瑕。

    见他回头看见自己,黄梓瑕向他一点头,叫他:“多承王统领关心。”

    “你……你没有跳下去?”他心有余悸,但看见她如今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又觉得欣慰,脸上的表情也不知该是惊是喜。

    “是啊,一切都不过只是障眼法而已。”黄梓瑕提起那个已经空了一半的箱笼,与他一起走回来。刚刚眼看着她跳下去的那些大臣,见她完好无损地与王蕴一起走回,浑若无事,顿时都诧异愕然。

    李舒白刻意忽视了她身旁的王蕴,只朝黄梓瑕说道:“和诸位大人解释一下,你,或者说鄂王,是如何消失在翔鸾阁之上的吧。”

    “是。”黄梓瑕向着周围好奇观望着她的诸位大员们行礼,然后说道,“其实,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而已。这个障眼法的要求有三点:第一,必须要在黑夜之中完成,因为若是在白天,一眼便会被戳穿,就玩不成了;第二,必须要在事后烧一把火,才能彻底毁灭痕迹,不至于被人发现所玩花样;第三,身上所穿的,必须是深色衣服,黑色最好。”

    “杨公公,别卖关子了,你赶紧跟我们说清楚吧!”发声的正是崔纯湛,他性子向来急躁,又是大理寺少卿,对于此事最是好奇,“本官当日也是在场目睹的人之一,可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鄂王殿下是如何消失的。”

    “其实此案非常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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