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

    陆川坐了一会,起身打开大门。

    狄然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紧张地用指尖攥着花格子床单。

    只听陆川在走廊上敲响对面孙叔的门,他低声说着什么,片刻后又回来了。

    狄然的心安稳落回原处,她重新趴回床上。

    陆川轻轻打开房门进来,狄然面朝阳台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她闭上眼睛装成自己睡着的样子,不想和他说话。陆川也没有开口,一片难捱的沉默间,她觉得陆川坐到床边,拿过她的右胳膊。

    一阵冰冰凉的膏体触感在手背上抹开,她忍不住回头看,陆川手里拿着从孙叔家借来的烫伤膏,认真地在她被烫伤的皮肤上擦拭,他沉着眉眼,抿着嘴唇,动作轻柔得令狄然感觉不到痛。

    狄然那颗正在生气恨不得喷发一万斤愤怒的心瞬间就柔软下来。她翻了个身,就着侧躺的姿势搂住陆川的腰。

    “对不起。”她黏着语调,手上缩紧,“我是气急了。”

    狄然从床上爬起来,屋里黑漆漆的看不到陆川的脸被她打成什么样子,她手覆上去,左脸比右脸烫一圈。

    “别生我气。”她垂着眼睛,“你打回来吧。”

    陆川将药膏盒拧上放到床头柜,转身出去。

    外面暴雨顺着阳台的门缝透进来阵阵凉意和湿气,狄然坐在床上,听见陆川路过磕碰茶几的声音。

    他躺在了沙发。

    狄然安静地待了一会。外面风雨雷电齐下,她忽然觉得有些冷,冷意不仅来自暴雨也来自心底,把她浑身上下冻得哆嗦。

    她想了想,踢开被子走出卧室。

    陆川仰躺在沙发,他闭着眼睛,但没睡着。

    狄然站在沙发前叫他:“陆川。”

    陆川好看的唇线抿了抿,但不见他开口也不见他睁眼。

    狄然心里的火气被反复压下去又反复腾起,她光脚踩在地板上,只觉得一股冰凉顺着脚底板向上一路沿着脊椎骨直冲头顶,她身子抖了抖,声音不由得也变凉:“你真要和我分开?”

    陆川和她对视,眼神死死钉在她身上。

    如果此刻有灯光,一定可以照出他眼睛里某种情绪。

    可狄然看不见,她只知道陆川不回答她的话。

    她突然笑了笑,动手脱去自己的睡衣:“我答应了吗?”

    陆川察觉出她的动作,想要起身却被她一把按回沙发上:“我如果睡了你,是不是就要对你负责一辈子?”

    陆川把她从身上推下去。

    狄然不挣扎,顺势从沙发摔到地板上,她还是笑,笑到让陆川明白她是动了真怒。

    她力气本来就比寻常女孩子大,反应速度也快,她顺手扯下陆川裤子的时候他甚至来不及阻止。

    “分开,分开多久?一年?十年?”狄然拍了拍他腿间,挑着眉毛问,“你想我了怎么办?”

    她嘴角挂着盎然的笑,眼神冷得不见底,她根本不要陆川的回答,将右侧头发轻轻别到耳后,埋头下去。

    陆川身体本能一抖,随即按住肩膀把她推开。

    狄然坐在地板上仰着眼睛看他:“你也找别人给你做?”

    陆川本来话就不多,只有在她面前才略显得活泼。

    他一言不发,如果不是按在她肩膀上真实存在的力度,她差点要以为他是尊不会动的雕塑。

    “你要一直不说话?”狄然翘着桀骜的眉角。

    陆川将手抽回来,哑着声音:“不找。”

    狄然葱嫩的指尖戳了戳陆川的心口,又问:“你想我了怎么办?你也找别人谈恋爱?”

    陆川黑白分明的眼睛凛然直视她,狄然读懂了其中蕴含的生气,不禁失笑:“你气什么?”

    他有什么可气的?

    他说要分开,他沉默不说话。

    掉头来他生气?

    陆川今晚似乎打定主意不和她交流,他起身想离开这里,狄然脾气上来了,站起来用力将他推回沙发。她三两下脱掉衣服跨坐在他身上。没见过霸王硬上弓,但怎么也见过拉弓,然而箭在弦上还来不及发,她先疼得脸色苍白被陆川拉下来。

    “你胡闹什么?”陆川低吼,声音掩饰不住怒意。

    狄然眼眶疼得一热,倒抽了好几口凉气半天才缓过来,她声音有些梗:“是我胡闹?”

    说着说着,她语调忽然软下来,像是融化成水的小冰糕:“你如果离开我,我就哭给你看,白天哭晚上哭,哭到你回来为止。”

    “我不是要离开你。”陆川心蓦地一疼,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狄然她听不进去,就算她听进去了也不会同意。陆川做不到冷下脸狠下心对她说分手两个字,他也做不到放任事情就此发酵任杨驰将她顶到舆论的风口浪尖。

    杀人犯之子与高官之女,多吸人眼球的话题。

    杀人犯的特权之路,多引人愤怒的标题。

    她愿意陪他吃苦,和他愿意让她吃苦是两回事。

    在陆川心里,不想让她和这些事情扯上哪怕一丝关系。

    狄然垂下睫毛,精致的小脸黯淡:“不离开我?”

    她嗓音绵软而稠,像只可怜兮兮地要被抛弃的动物。

    陆川心里难受得像是有把冷刀子将他凌迟,一晚上的压抑再也忍不住,转身把她搂进怀里:“对不起。”

    狄然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谁胡闹?”

    陆川沉着声音,低声道:“我胡闹。”

    ☆、反常的温柔

    在很久以后,久到狄然已经不敢再仔细回想陆川模样的时候,她偶尔还会想起那年暴雨滂沱湿热的夏天,陆川反常到近乎执着的温柔。

    如果那时她再通透点,又或是对陆川的信任再少点,她一定可以看出陆川掩藏在笑容之下的东西。

    陆川开始长时间发呆,常常背着她到阳台打电话,她隐约听到过几次他低声威胁对面的人别再跟着她,也能猜出来那不是杨驰就是陶娟。

    陆川经常一个人夜里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想事情,她有时觉得阳台有烟味,但没多想,只以为是孙叔家里飘过来的。

    陆川不再管她喝碳酸饮料,他从超市搬回两箱芬达堆在客厅的角落,每天晚饭时不等狄然要求就主动放上一瓶在餐桌。

    陆川也不再限制她吃辣,她喜欢吃川菜、喜欢吃火锅,他就上网查遍滨海有名的川菜馆和火锅店带她去吃。

    陆川把道馆的工作辞掉留在家里陪她,教她做她喜欢吃的馄饨,教她踢那些她还不熟练但实战起来很有用的腿法。

    陆川带她去看山顶的日出日落,看海上翻涌的云霞,陪她拍一组又一组的照片,也和她拍一张又一张的合照。

    陆川手机相册里密密麻麻几百张都是狄然,她吃饭、撸猫、发呆、睡觉……少有的几张是他和她的自拍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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