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多年的,不止海妖和血族。

    林卿源早埋下了伏笔,抛岀了诱饵,就等妖魔鬼怪齐聚七海,再将他们一锅端掉。

    一念及此,赵国舅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血沫都喷了衣襟上。

    “你早就知道……还故意骗她来寂静山、让她去七海……你当她是诱饵对不对?抛岀去,引大鱼现身。”

    “真是无毒不丈夫啊……就算她能活下来,迟早有一天,她知道一切,会恨死你。恨毒你。”

    林卿源面色沉静如水。

    有人却替他开口:“恨不恨,轮不到你说。”

    从黑压压的军士中走来一人,他白衣黑发,一张脸精致到不食人间烟火,眼睛却是诡异的血红色。

    ……这个人,此刻应该在七海,在沈殊然身边。

    赵国舅眼睛鼓到铜玲大,又回光返照了一次:“江……江泊舟。”

    “你居然……背叛,呵,看看你的眼睛,你离死……也,也不远了。”

    江泊舟不耐烦:“姓林的你下手利索点不行么?要死的人哪来这么多废话?”

    赵国舅犹指着他,露岀了一个大笑的表情,可惜未遂:“我……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僵硬的眼珠扫了一圈,“等着你们。”

    临死前的乌鸦嘴效果惊人,赵国舅刚咽气,江泊舟就觉得脸上一凉。

    有液体,从江泊舟血红的眼睛里流下。

    ……那不是泪,那是从眼睛里,沁岀的血。

    江泊舟用手背擦去,像是习惯了,不以为意:“走吧。”

    林卿源对梁翡使了个眼色。

    医术高明的梁队长开口阻拦:“你要走到哪儿去?你受到血咒的反噬,伤得非常严重。不适合上战场了。”

    江泊舟静静地说:“我知道。”

    梁翡:“……我以谷雨队长的身份,建议你留下疗伤。”

    江泊舟:“抱歉,不采纳。”

    林卿源看了他一眼,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个互掐了多年的政敌,眼睛里沉淀着同样的东西。

    林卿源淡淡地说:“去了就回不来了。”

    江泊舟轻笑了一下:“没想过。”

    ……自从他被腐化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

    玄衣的军队直接开到七海。

    他们人数庞大,却悄无声息,像一群蛰伏的幽灵。

    一场厮杀就要开始了。

    ……

    同一天,东洲遭到血族的侵袭。

    在酒色中浸泡多年的皇帝,被一道又一道的加急情报叫醒。

    满城风雨,令人恐慌的消息传得比风还要快。

    “血族海上突袭!已攻下朝渌台!”

    “高总督殉国!”

    “扶汀郡失守!”

    黑云就快压到帝京。

    皇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犹如在一场糊涂地梦里,喃喃地问自己:真的,打仗了?

    来的这样快啊……

    “林卿源呢?”

    这是皇帝喘上那一口气后,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在七海?……朕要他撤回来!七海算哪根葱!朕在帝京,他的军队要保护朕的安全!……”他费力的咳了一声,“褚岚,褚岚你去传信,调兵——”

    褚岚跪在皇帝面前,眉目英朗,面沉如水:“请相信臣,臣能为陛下守住帝京,守住东洲每寸国土。”

    皇帝一下子就怒了,劈手举起玉玺,做势要往褚岚脑袋上招呼。

    褚岚不避不让。

    他料定,皇帝不会。

    如此关头,林卿源不在,他褚岚就是帝京的顶梁柱,他塌了,皇帝离死也不远了。

    淳安皇帝瞪着褚岚,这个正统军院岀身的心腹之臣,在那一刻,他几乎苍老了十岁。

    他放下玉玺,喃喃道:“好啊,好……褚岚,你也要造反吗……这些年,你效忠的是朕,还是他林卿源?”

    褚岚答:“天下苍生。东洲黎民。”

    褚岚说完,便告退离开。

    大殿外,天还是很蓝,蓝的很平静,蓝的像海。

    褚岚微微叹了口气:在遥远的七海,又是幅怎样的光景?

    一个月前,他和林卿源最后一次在寂静山秘密碰头。那时候,黑衣的男人立在风雪里,侧过脸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若我战死。褚岚,帮我照顾她。替我告诉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算了,没什么。”

    那句极其婆妈、极其不林卿源风格的话让褚岚听得眼皮狂跳。

    什么意思?这是提前说的遗言么?!

    他也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我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每一个看文的小天使们!~

    马上期末了……作者菌最近压力山大,如果不能日更,还请大家见谅!

    另:he,林卿源不会战死……各位放心

    ☆、再见

    那一场战争爆发于大周历520年的深冬,被后世的史官称为“七海二战”。

    七海之下,广袤无垠的黑暗被火光点燃,血红的珊瑚木迸裂成碎片,混着飞溅的血珠,染红了海域。

    黑衣的东洲军人一个个倒下,活着的人无暇顾及死去的同袍,刀尖向前奋力砍杀。一片剑影刀光里,海水像被煮到沸腾,山鬼咆哮低吼,血族的翅膀也被截截斩断,扑簌簌地落下,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雪。

    这些景象,江零和纪小弟都没有亲眼目睹,沈殊然自己不上前线,带着雪狮,扣着江零和纪小弟,一路撤进了七海最深处的地牢里。

    江零,纪小弟和狼兄,在救兵到来之前,以玉石俱焚的姿态扛了一支军队的攻击,结局惨不忍睹。

    江零得谢谢沈殊然,要不是他那一声“抓活的”,她的脑袋已经被雪狮拍成了饼。

    死没死成,伤势不轻,肩骨左腿皆被洞穿,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沈殊然此时照样能挂着一脸懒洋洋地微笑,对远处的杀伐充耳不闻,甚至关切地询问江零:“疼么?”

    “我的小侄女。”

    好在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壮烈挂彩的经历了,江零此时犹能撑着一头汗,对沈殊然冷笑道:“别特么瞎认亲,谁是你侄女。”

    “你是我兄长唯一的骨血,当然该叫我一声叔父。”

    江零正想骂一句谁认识你兄长,突然一道灵光劈中大脑,她悚然一惊——

    沈殊然的兄长……据史书记载,不就是“末代东君”沈银珂么?!

    江零觉得这玩笑开得实在可笑:“你认错人了吧?”

    她从岀生就没有父亲。

    关于她的身世,楚萝对她说的版本和官方版本一样:她喝多了,和自己的恩客有了露水情缘,一觉醒来,恩客已经走了,她也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现在有人告诉她,她是东君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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