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你少他妈装着一副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清高样儿,少把你那套不成体统的世论说给我听。”

    “恩。”

    “你烂泥坑里活你就烂泥坑里死,别还想着去祸祸别人,别人跟你不一样。”

    “恩”

    “我也跟你不一样,我会过的比你好。”

    “恩。”

    “你活该。”

    何前听得神色如常,甚至脸上有笑,反而是乔奉天说的自己鼻酸,说的自己喉咙一紧。

    利南市里的雨,倒是洋洋洒洒下了一路,郑斯琦送闻李嘉去了机场转机去里上一趟,回来的路上,雨刷不能停地左右划拉,像昭示时间分秒流逝的巨大钟摆。

    郑斯琦趁等十字路口等待漫长红灯的功夫,点了根烟叼上。闻李嘉那个人,表里不一。他嘻哈处事的皮表之下,有机敏的大脑,和洞贯很多事情的一双眼。

    他记得那次辩论赛后的饭局和k歌,心里存着芥蒂和不悦,极其幼稚地三番几次拒绝的闻李嘉地频频敬酒与示好。众人都尽兴,都觉得那人可交,唯独他一个人始终绷着不咸不淡的态度漫不经心地应付。那人明显太和规矩,枝丫都被剃得干干净净,一根被五讲四美三热爱程序化了的升旗杆,究竟有什么继续交际的必要。兴致缺缺,直到众人回寝的路上,闻李嘉单独扯住他一人说的那些话。

    幸与不幸其实是没法选儿的,真的,既定的安排里,我们只能在幸里时刻提醒自己有时刻重返不幸的可能才能安分知足,在不幸里看比自己更不幸的人,才能谋得异化了的幸。这是我场面话之外的真心话,我说给你听。

    正因为郑斯琦知道他有这样的判断力,他才觉得他的每一句陈述都真实可信。

    包括他说他多年没见变了不少,看着年轻了;

    包括他说他和乔奉天打电话的时候,温柔到不像他原来认识的自己;包括他说自己看着像是有了中意的对象;

    甚至包括他半开玩笑地说自己中意的,就是和那次和自己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乔奉天,他都忍不住下意识地去为他这个无比自主的臆断,添上一条条辅证的确实凭据。

    郑斯琦手撑着额头,抵着左窗,见前车半天不动,才按了下方向盘鸣笛。

    第74章

    来的时候忘带伞,回的时候被垂垂一幕大雨阻的进退两难。

    再如何谨慎的高危性行为都有致病的风险,终归这样的情况,谁都没有绝对的对错。何前的检验报告要等,这样的防疫站排查周期颇长,短则也要一周,慢则,半个月都得等。

    何前不知道是了然松快了,还是疲惫了了,回利南的路上,横躺在后座,抬臂遮着眼睛睡了。乔奉天左右找了一圈儿也没在车上寻到能挡能盖的东西,最后脱了外套给他盖上。

    高速上疾驶,挡风玻璃上雨迹斑斑,把动与静的空间隔开,像独立出一方完全不受扰的地界似的。但这安静又是自欺欺人的,是在忽视生活之下的虚假构建,待一刻可以,待久了就出不来了。

    回铁四局,借的一把伞挡不住一小会儿就下的过大的风雨,没辙被打湿透了半边的领口袖子。乔奉天把伞上的凉雨珠甩干净八成,顶了顶被雨水濡湿而有点儿耷拉的睫毛上了楼。

    进门,小五子在家,帮林双玉剥着一袋碧绿的毛豆。原先在郎溪,豆米蒜头毛桃麻山药这类的东西,林双玉从来不让旁人碰,说一沾沾一身,痒的不得行。

    “怎么今天下课这么早?”乔奉天换鞋,把伞支在门口,雨水拍打着客厅半敞的一扇旧纱窗,扑簌簌地响。

    小五子从椅子上蹦下来,从厕所拿了条半新不旧的毛巾给乔奉天,“周三下午只有一节课呀。”

    “不说我都忘了。”乔奉天难得忘事儿。他接过毛巾往头上一盖,随意的左右揉,“枣儿还在学校等?”郑斯琦这个点儿还下不了班。

    “兴趣班儿。”小五子摇摇头,回餐桌边坐下,“学校边上的少年宫。”

    “谁送去?”

    “班主任。”蹦了个毛豆米到桌底下,小五子连忙跳下椅子钻进去捡。

    乔奉天一直觉得愧疚。原前好容易能帮衬郑斯琦些什么,到底照顾着郑彧的一餐还是绰绰有余的。可事儿总来的不凑巧,精力一下给占了满满当当,还是得让孩子再回头去吃她不喜欢的小饭桌。郑彧太小,和小五子完全不一样的心性儿,骄纵的既天真又可爱,他总觉得过意不去。又不能麻烦林双玉兼顾着旁人的孩子,那更不像话。

    林双玉掸开了眼跟前儿碧色小山丘似的毛豆壳子,抬脚又拖鞋渐儿触了触小五子的背,“伢儿,捡不到不捡了,里屋念念书去吧,饭好了奶叫你,去。”

    小五子伸了只黝黑的胳膊上来,攥紧着拳悬在台面上方,五指一松,落了两三颗豆米下来,“哎。”

    家里摆花的架子空空荡荡,乔奉天几乎矫情地不愿过多的驻足去看,一看就觉得家没了,一看就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个地方给风刮跑了。无解的情绪,那捧摆着的半萎的红掌,只能消解下一半。

    “哪儿去了一大早,预报着有雨也没带伞。”林双玉抹干净了手上的飞毛与细土,走过来替乔奉天擦。乔奉天是矮,可比林双玉,总还是要高上小半个头。

    “有点儿事儿。”乔奉天没法儿解释的详明,含混带过。他弓下点儿膝盖,近乎是在讶异的情绪里,默不作声的体味对方这难得地好言好语,温存温柔,“晚饭我去送吧,您瞧着小五子写作业,晚上就早点休息吧,明儿不是拆线么。”

    “再说。”

    林双玉按按他的肩,嘀咕了一句,“再蹲点儿,觉着你是不是长了……”

    乔奉天不太敢动,僵着身子曲着腿,小心翼翼,任林双玉把毛巾从他的发顶揉搓到发尾。她这辈子都不知道温婉怎么写,故而使的力气也不小,乔奉天能感觉到头皮向后一扽一扽的牵痛,在理发店里这手法一定会令客人愠怒不满地提出异议;可那牵痛此刻看,当间垂着一挂朦胧的雨,痛觉弱化,犹还显得温柔包容。

    错觉也可以,稍纵即逝也可以,乔奉天一早学会了理解当下。

    “又瘦了伐。”林双玉干燥地指腹摸索上乔奉天的下颌角。下颌线明显的人,显得凌厉不通达。

    “没有吧,一直不都差不多么。”乔奉天捻开嘴边的湿发。

    “累啊?”

    “没有。”乔奉天摇摇头。

    “医院哪能睡得好哟,窄巴巴小行军床,哪能舒服呢。”林双玉从发尾擦到衣领衣袖,“你哥半夜一有动静,你不还得跟着起,一会儿一觉的,哪能好。”

    乔奉天没吱声。

    “今儿早上,我问医生了。”林双玉手下的动作跟着言语一起停顿了片刻,“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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