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此刻梦境现实,可靠近他就能了然明白了。自己依旧所处,有他的绵长生活。

    再觉得有意思,舍不得走,也比不了他温柔寻问你一句。

    “好玩么?”

    乔奉天点点头,“恩。”

    第94章

    和郑斯琦一起生活的每一日,像注进池里的一滴檐上的净水。会有微妙的甘甜涟漪,但最终还是柔和平寂,并不有多过分的特殊。对方要早起去利大,乔奉天也要从头,全身心投近店里的生意里。杜冬看了分外不乐意,商量也没和乔奉天商量,又多招了两个打下手的学徒。

    “咱俩好歹也是,也是股……那词儿怎么说来着?”

    “股东。”

    “哎对对股东,哎你说你都股东了还成天一尊大佛似的蹲店里不着家,你阿妈让你好好照顾着小五子你合着就这么散养?放牛呢你走走走,中午晚上都给我回家带孩子去!”

    “你能不净成天轰我么?”乔奉天哭笑不得地扯着被杜冬解开的半身围裙,“店又不是你一人的。”

    “我大老板你二老板你就得听我的,封你个造型总监,准你不用成天忙!”杜冬挑着吊梢眼,拿鼻孔对着乔奉天,“看你成天在这儿晃我就躁的慌,走走走回家烧饭带你的孩子去!”

    “那你不抽空照顾李荔么?”

    “卧槽她那个姑奶奶挺个肚子能血战天虹一到六楼,要我照顾么还,你少咸吃萝卜淡操心啊走走走!”

    人就这么生给他赶出了门外,不知道的当是俩人要闹单飞呢。

    乔奉天没辙,后头隔着玻璃门冲杜冬笑了笑;杜冬极搞怪地把两只手点在了光秃秃的头顶比了个心,又对着乔奉天举了个大拇指,才咧着嘴笑开。既粗犷,又有精心的善良和温暖。

    于是不得已改了原先密匝没有余裕功夫的作息,时间变得弹性而松弛。可以接送郑彧和小五子,也能像最开始想好的那样儿,做饭给郑斯琦吃。乔奉天是活泛不刻板的人,知道郑斯琦喜欢吃鱼也不会总做,搁约摸两天一次,清蒸或者红烧,偶尔也炖汤,煮的奶白滚泡后熄火,盛进他琉璃色的汤盆里。

    听说是staub的,一个惯做珐琅锅的法国牌,价格贵的乔奉天咋舌,心说你不会做倒挺会花。

    乔奉天后来在书房把杜冬的话说给郑斯琦听了,郑斯琦半天不响,乔奉天正疑惑看他打算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才啧了啧嘴道,“原来你身边一直有个对你这么好的男人。”

    乔奉天眨了眨眼才笑出来,“人都快当爹了郑老师。”

    “我当爹比他还资深呢。”郑斯琦摸他脸,“不照样儿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不行的。”

    乔奉天任他摩挲,不旁瞬地望着他笑,“真吃醋假吃醋啊你?”

    “真吃。”

    “我才不信。”乔奉天掸开他的手,“佯装。”

    抽空又去银行查了一下户头里的活期,四位数的余额,凄凄惨惨戚戚。于是想着去接点儿婚礼舞台的妆化私活,赚多赚少不提,且能再熟悉熟悉技术。那次正在手机上看着有没有周边的招聘,合适的没找着,倒先接了个交警大队的电话。接起来听,是嘱咐他去拿乔梁被扣留的驾照。

    接待的还是那个刘交警,换了夏季短袖的薄制服;模样还是曾克强的模样,单头发比原先短了,成了毛茸茸的圆寸,人也黑了,显着一层淡淡的古铜黄。顶上的三叶吊扇打锈,缓缓地旋转,吹得他衣领正一翻一翻。

    他在接待室里上下瞅了乔奉天好几眼,咬着眼尾挑眉,“你怎么把头发绞了,还染黑了。”

    剪头发是件什么多想不通的事儿么?乔奉天心里想。

    “一是天气热了,所以绞短了。二是人成长了,不想葬爱非主流了,所以染黑了。”

    “哟。”刘交警一面替他在饮水机前接水,一面笑的不得行,“我当你要结婚呢。”

    您儿孙满堂了我都结不了婚。

    “没那回事儿。”

    “你哥怎么样?”把装水的纸杯放在乔奉天的茶几上。乔奉天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错觉,总有感对方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在身上上下逡巡,有窥伺探问的意思。

    “回老家休养了。”乔奉天觉得不自在。

    “身体情况呢?”

    “勉强吧,不大能动,三餐起居都要人照顾,跟他说话反应还比较慢,暂时也只能说一点儿简单的短句子。”乔奉天捏着纸杯不喝,“总体稳定,在往好转的方向发展。”

    刘交警了然挑眉,倚着桌案环臂点点头,咬着烟尾不点,又问,“你怎么不一起回老家去?”

    这跟您关系大么?

    乔奉天摸了摸鼻子,“赚钱养家,没毛病吧?”

    刘交警又嘻嘻笑着,且一并摇头,“没毛病,没毛病。”

    再拿到乔梁的驾照的时候,翻开看那张端正的寸照,人是恍惚的。肉体凡胎的人是尤其微薄的,死亡这东西更是不可预兆。交警大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总要把那些个猛如虎的人祸高高挂在墙上,用冷静的彩照,冷淡克制的行文,予人真实的殷红惨烈。乔奉天看几眼就觉得不舒服。

    一个事故相对个体而言确像崩坍雪山,牵连周遭一同经历翻天覆地的遭际改变。可对于不息奔腾的大环境,又是万千中的渺小一点,不痛不痒的一点。死有时是不幸也是幸,活有时是幸也是不幸。

    十年怕井绳的心态,让乔奉天恨不能现在就给郑斯琦去电话,嘱咐他要好好开车,好好惜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可话里听着就有诀别似的悲壮意思,中二极了,哪里好意思真的对他说出口。

    “赔偿那边还是要等。”刘交警在他身后,“那女大学生家听说和肇事司机家闹得很厉害,你这边倒还清净。”

    “赔不赔我都无所谓了。”他回头他,“一直没再去医院问,那姑娘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上月底出的院,说六月底就要毕业了。走路做事儿貌似大体没什么问题,就是不能负重了以后,也不能久站,快跑。”

    乔奉天停顿了会儿,“还挺对不起她的。”

    刘交警觉得好笑,“和你们这方又没关系。”

    “我意思是,不该上次在她病房前闹那么一出。”

    “那你怎么不说你还给揍一顿呢。”对方轻声嗤笑,恶意倒也不那么明显,更多像不屑,“不知道说心善好,还是圣母白莲花好。”

    有那么点儿夹枪带棒的意思,乔奉天不恼也不气,“您觉得我是什么样的,我就是,您乐意就好。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了,有事再给我电话,我一定配合准时过来,今天麻烦您了。”

    “哎。”刘交警看乔奉天朝自己礼貌笑了一下就往外走,忙叫住了他。

    “怎么了?”

    “我也下班儿了,送你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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