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语飘了过来,“我走了,今年过年,别等我了。”

    徐景维坐在原地看著卜冬柯高大的身影掠过沾了灰尘的地板,干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睁大著直到疼痛难耐,他还是没有回头。

    卜冬柯和张白并肩走著,徐府中熟悉的景物接连扫过眼前。眼看又到了秋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他扭头看著院中树下堆起的落叶。张白发觉身边的男人硬生生的停住,转到他面前时头一次看到这冷酷男人痛楚的眼泪。

    徐老爷去了镖局,堂中只有端坐的徐夫人捧著茶杯。她虽然年岁已大却气势尤存,举手投足间都是江湖女子的豪气。只是做了人母,又多了些别的风韵。卜冬柯朝她作揖,在她的示意下坐到她身边。

    “人看完了?”徐夫人淡淡的问。

    “……看完了。”

    徐夫人瞅了他一眼,双眼中私有不舍,半响,还是把头移开,“别怪我心狠。官府的调查下来了,去年城外那帮人和鬼见愁有关系,明显是来寻仇的。那个人年轻时便和鬼见愁结怨,鬼见愁年轻气盛,一次想杀他时误杀了他的妻子,而他妻子已经怀孕了。所以他日後才要夺去你母亲。谁知道他後来竟然入朝为官……还和宁王牵扯甚大。得势之後便千方百计的打听你的下落。我徐家的镖局虽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却架不住官府的追究。你现在做了官,受到太守等人的赏识,好歹算有了靠山,不比你在徐家呆著强多了?”

    她喝了口茶润润嘴又道,“我不管你改不改得了这龙阳之癖,总之不能和我儿子搞在一起。”不容辩驳的言语很是强硬,“你……你自身都难保……就算我儿子会和男人结成契兄弟,也绝不是和你!”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看卜冬柯,卜冬柯靠在她身边静静的听著。徐夫人说完,终究还是心软,眼中也浮起一层泪光,“好歹你在我这儿活了二十多年,我……你体谅我这次吧。”

    卜冬柯疲惫的闭上双眼,徐夫人的叹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站起来走到任秋良面前,朝她磕了个头。养育之恩大过天,这是他唯一一次对老夫人磕头。

    又快到桂花飘香的时候了。卜冬柯走出徐府,脚步飘浮的朝自己现在的住地走去。殷城的都指挥使最近练兵又频繁起来。他脚下一转转身朝军营走去。

    景维,我以後恐怕教不了你儿子武功了。

    陈起奉带人送聘礼到杨风镖局时,徐家的二少爷在深秋之际一病不起。身上的伤痕明明消了,不知为何人却发起高烧来。陈家在大堂与徐家商量婚事,徐景贺独自来到弟弟床边。徐景维烧得头晕脑胀,汗津津的躺在床上,偌大的水云寒连只乱叫的麻雀都没有,一片冷清寂寞。

    “醒了?”徐景贺抬手摸摸他的头。

    徐景维头向一旁偏躲了躲,徐景贺轻笑了一声。

    “你是怎麽知道的。”徐景维平静的开口,虽未明白指出所问何事,兄弟二人却都心知肚明。

    “去年考试前,冬柯保镖的那次。”他见徐景维依旧一脸疑惑,噗嗤笑了,帮弟弟整理好因为病痛在床上扭动而弄乱的衣襟,接著道,“你衣服没穿好,我全看见了。压你那人不是他又能是谁?”

    徐景维侧头面朝里,脸上一红,被徐景贺全数收在眼里。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

    “为何?”徐景贺在他身边坐下,“为何不告诉爹娘吗?还是为何不提醒你们小心一点?”徐景贺叹了口气,“我当时并未在意,只道你二人情深意浓,他留在镖局帮你,无甚不好。那日你们在房里被一个婢女全窥见了,娘後来将她打发走了。傻孩子,你真的想和冬柯结为契兄弟,也免不了娶个女人留後啊。我还真没想到会闹到今天这步。冬柯升了千户,也不知是福是祸……”

    徐景维突然想到什麽,昏沈多日的脑袋惊醒起来,“对了,你之前说……?”

    徐景贺明白的点点头,手指按在弟弟干燥的唇瓣上,示意嗓音沙哑的徐景贺不必多说话,“事关宁王,不敢妄下定论。百惠现在在朝中,许久没有传来消息,圣上西巡马上要回京了,希望一切安好吧。”

    ☆、第三十四章(受辱)

    话虽如此,一切却都没能安好。正德十四年,卜冬柯离开徐家的第二年,徐景维正准备动身前去镇江接李家小姐李霖的那年,宁王朱宸濠造反,直逼南直隶,历史大潮流裹挟下的百姓人人自危,平日里许多事情便都搁置下来,比如徐家大少爷和二少爷的亲事。

    所幸宁王叛乱很快便被人平定下来,又到一年深冬,战争过後人们纷纷讨论著平定叛乱的传奇官员王阳明,他的名字从此广为流传,至於几百年後的东乡平八郎宣称一生俯首拜阳明。不过,那都是後话了。对当时的人们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年底叛乱平息,生活得以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但,对徐家来说却并非如此。

    徐景贺动身参加会试的前一个晚上,徐夫人将他叫来跟前,“景贺,冬柯的事是真的吗?”

    殷城太守参与宁王叛乱,卜冬柯牵连其中,直接被收进了死牢。现在想想,卜冬柯当日必定是处在进退两难的地步,不忍连累徐家才放手离开。许久没有联系,再传来消息,竟是卜冬柯临死前想见徐景维最後一面。徐景贺苦笑了一下,“母亲既然已经得到消息,又何必找我再证实一次。”

    徐夫人坐在木椅上愣了一会,徐景贺叹了口气继续道,“几年前将卜冬柯赶出家门,爹说这事是婢女发现的,我一直不信,我猜母亲得知这事的时间要早得多。他和景维的事,母亲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任秋良虽是行走江湖的豪爽巾帼,以上年纪的她此时却有些茫然的望著自己刚成亲的大儿子,卜冬柯好歹是在徐家长大的,到了现在,她也心疼的难耐,恍惚道,“你们乡试归乡後,我不让他接著参加会试,想让他赶紧定亲,就是怕他俩纠缠的时间太长,拔不出来。你问我怎麽知道的……我是做娘的,我怎麽会看不出来。”

    任秋良苍老的双眼中渐渐有了泪光,“我只道他当了官前途无量,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数十年前,鬼见愁还不是鬼见愁,只是李十汛时,与当时叱吒武林的鬼脸王宏结怨。他自恃武功绝顶,号称鬼脸不是对手,称自己是“鬼见愁”。後来他们梁子越结越深,鬼脸被他打断右手从此用不了剑,鬼见愁想杀他时错手杀了他的妻儿,鬼脸从此隐退江湖。谁想到王宏竟然成了宁王叛乱的同党。他打听到卜冬柯当了武官,宁王失败,他一口咬死卜冬柯也参与此事,要一同治罪。不幸的是殷城太守也是宁王的亲信,当初他四处招揽江湖好手,名士才子,正是为了夥同宁王造反。这一连串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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