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远时要和丛林去医院看看,他都准备走了,才想起来该给南庭打个电话,或是发一条信息,毕竟,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她一定会担心,结果手机才开机,就听见有个声音在喊他,“七哥。”

    是南庭无疑,她应该是看出来盛远时要往反方向去,担心追不上,跑得很急。

    丛林于是对盛远时说:“我先去开车。”

    盛远时点头。

    南庭一路从塔台跑到机坪,额头上都是汗,可她也顾不上了,过来后惦脚搂住了盛远时的脖子。

    盛远时展手抱住她,始终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在这一刻沉沉地叹出了口。

    南庭什么都没说,只是拥抱他,用身体的温暖缓解他内心所承受的压力。或许在别人看来,一个拥抱有些微不足道,却是她全部的爱与支持。

    盛远时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她颈窝,才低哑着嗓子说:“没抢救过来。”

    亲耳听见这样的结果,有了心理准备的南庭都觉得无法接受,由此可以想像,作为机长的他,该有多不好受,南庭在盛远时耳边说:“你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落地了。”

    当飞机上出现患病旅客,机组就是在和生命赛跑。十年,从学员到副驾驶,从副驾驶到机长,再一步步走到今天,盛远时遇到过最多的特情就是旅客发病,却是第一次,这样无力地看着一条生命在飞机上逝去。他那么谨慎地关注着,乘务组也尽可能地给予了老人最周全的照顾,可还是没能平安地把林老送到家。盛远时是遗憾的,整个机组都是,却只能面对。

    盛远时松开她,把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在耳后,“我得去趟医院。”乘务长回到指挥中心后马上就会联系上林老的家属,家属一定会赶到医院去的。

    南庭其实很想陪着他,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她跟在身边,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所以她说:“你快去吧。”见他还要说什么,她又说:“我不是小孩子,会照顾自己的,你忙你的。”

    盛远时没再耽误时间,摸摸她的头,就走了,他和丛林赶到医院时,林老在g市的家属已经到了,盛远时人还没走近,就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一道苍老的女声缓慢而悲伤地说:“你不是说要送我走了再走的吗,怎么自己先走了。”

    是林老的老伴,哭得特别厉害的女子,应该是老人的女儿,她旁边扶着老人的男子则应该是老人的女婿,看样子,也应该有四十多岁,近五十的年纪了。

    盛远时走过去,还没等说话,林老的女儿看到他的机长制服就发作了,疯了一样冲上来,瞪着一双泪眼质问他:“你是南程航空的人?”

    盛远时刚说了一个字,“是。”就被她打断了,她边哭着说:“我爸上飞机前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小时,人就没了,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边就要上前捶打盛远时。

    丛林见状赶紧上前拦住她,急急地劝,“大姐您冷静点,我们是飞行员,除了开飞机,把乘客送往目的地,难道还会对他们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吗?”

    这话听在死者家属耳里如同推卸责任。林老的女儿当然是听不不进去的,在她看来,父亲上飞机前还在和她通电话,下了飞机心跳呼吸全没了,他们才赶到,医生连死亡时间都宣布完了,她认定,责任在于航空公司,在于机长,“你们是怎么开飞机的?能把一个好好的人飞到没命,你们还有资格做飞行员吗?”

    她这样说,让丛林特别接受不了,小伙子的眼圈顿时就红了,他以带着哭腔地声音说:“我们只是飞行员,你们作为家属的都不清楚乘客的身体状况,我们怎么确保他们在飞行途中不会意外发生?六分钟降七千米,整架飞机的人都在配合……”他说不下去了,最后吼道:“谁希望这样?”

    他说的每个字都有道理,只是这个时候,和家属是讲不了道理的。盛远时上前拉开情绪有些失控的丛林,对林老的女儿说:“我是1268次航班的责任机长,你们有什么话对我说。”话语间,把徒弟护在了身后。

    林老的女儿像是就在等这一刻,她一点迟疑都没有,抬手就给了盛远时一巴掌,“你是机长你就要对我爸爸的死负责!”

    丛林没看见她的动作,只听见“啪”地一声,他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盛远时挨打了,不顾师父的拦阻就要冲上去,“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打人!”

    盛远时一动没动地挨了这一下,随即牢牢地拽住丛林的手腕,不让他上前,冷静又克制地对林老的女儿说:“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很遗憾,机组尽力了这些话,我也不想说,至于我和我的公司要承担怎样的责任,民航局自然会有裁定,现在,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你们做的。”

    林老的女婿没料到妻子会动手,他把岳母安顿到一旁坐下,上前扯回妻子,低声训斥道:“你这样爸爸就能醒过来了吗?”然后向盛远时道歉说:“她是太难过了,你别往心里去。”

    盛远时点头,“没关系,我明白。”说完他走到林老的老伴旁边,蹲下去说:“您老节哀。林老的行李稍后我们会给您送到家里。”然后从丛林手中接过一串古玩,递到老人家手里,“林老一直拿在手上,我怕丢了,就拿过来了。”

    老人家拿着那串老伴玩了多年的古玩,眼泪又掉下来了,“老林啊……”

    直到公司派专人来到医院处理后续的相关事宜,盛远时才离开,回指挥中心的路上,丛林还委屈得想哭,“又不是我们的责任,他们怎么可以打您,太无理了,简直是泼妇。”

    盛远时手上打着方向盘,眼睛看向外面,隔了会才说:“在生命面前,先不要谈责任的问题。”

    丛林有点不服气,“可林老都八十高龄了,本来就属于特殊旅客。”

    盛远时此刻比平时给他做飞行指导耐心很多,“我们把机票售出去了,也没有阻止他上飞机,客运合同就成立了。当合同成立,我们对于乘客就是有责任的。”

    丛林却以为,“可他是签了免责单的!”

    盛远时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抱不平,但我们也要理解儿女失去父亲的心情。”

    这一回,从林没再说什么。

    回到指挥中心又是一番忙碌。

    或许在旁人看来,八十岁高龄的老人因突发心脏病死亡,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可他不是在医院,更不是在自己家中过世,而是在作为履行运输旅客义务的南程航空的飞机上去世的,即便以特殊旅客的身份签属了免责单,南程需不需要承担责任,不是盛远时一个人,也不是机组的七个人,更不是南程航空说了就算。

    事情发生后,民航局立即就派了调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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