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光映着王云氏的脸,素白的脸上几分红晕,细眉长眸,巧鼻丹唇。虽嫁为妇人,但依旧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浑然天成,不同于他人的气质。

    这样的人本该不在这市井之处,也不该在烟花柳巷之处。

    就如丁小甲所说,这样的人本该在天上,是在云端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人。

    可偏坠入这红尘中,染得一身风尘。

    云晓梦,醉梦阁的头牌之一。醉梦阁乃华城第一雅阁。虽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也绝不同别处。阁中的姑娘除了容貌更看重的便是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手到擒来。阁中有两谱,一是花摇谱按姿色排名,二是兰心谱按才艺排名。云晓梦花摇谱名列第三,兰心谱则名列榜首。醉梦阁,醉生梦死,解忧忘忧。可这去潇洒一回,可不是寻常人去的起,一夜何止千金?一眠何止万两?入得起醉梦阁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巨贾。是有权或是有钱之人才能进的地方。

    可就算醉梦阁金碧辉煌,灯火璀璨,但说到底也还是一处风尘之地。阁中女子就算容貌绝伦,才艺无双,不过也终是倚门卖笑、身不由己的下场罢了。

    丁小甲原来也同街巷的人一样,不知云晓梦的真实身份,毕竟他们只是寻常百姓,知道一个醉梦阁便已然是最大的见识了,哪里还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只道南市卖豆腐的王九娶了个如天仙一般的媳妇,气质谈吐都不该是嫁于木头木脑的王九这般人的,或是以为王九八辈子烧了高香仙女下凡嫁给他了,又或暗暗盼着王九的老婆何时给王九戴上个七顶八顶的绿帽子。

    总归是不太平的。

    丁小甲像往常一样,某日的早上,去王九那买一块豆腐。

    王九乐呵呵地给丁小甲切了好大一块,还给丁小甲灌了满满一壶的豆浆要丁小甲带给他母亲喝。

    “小甲,日子不好过,来找我王九。我王九虽说穷没啥本事,但到底我能帮一把是一把。你也别嫌弃我。”

    丁小甲红着眼,支支吾吾,还没来得及接话,就突然听到有人嬉笑道。

    “哟,这不是醉梦阁的云晓梦吗?哎哟哟,我说人怎么就好端端病了呢,病了怎么就死了呢。骗谁呢?”

    丁小甲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群穿着甚好的家奴。

    许是有钱人家的小厮,平日里便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闲晃,顺带着搜刮点什么。主大奴才嚣,只要不玩得过分,上头的主子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卖豆腐呢?啧啧啧,在醉梦阁里卖豆腐,出了醉梦阁还是卖豆腐。我还以为你云晓梦死了一次,会卖点别的呢?”

    人群渐渐聚集起来,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

    此时哪有什么路见不平,不过是人人坐看好戏罢了。

    丁小甲看着云晓梦,不见她面上有半分怒气。只见她抬起头,语气平平。

    “醉梦阁的云晓梦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人,是王九的媳妇王云氏。”

    这一席话分明就是承认了自己原是醉梦阁的人。

    话才落,人群更加“哄”的一声议论起来。

    “我就说就王九这样没钱没样貌的怎么能娶到这样的美人,哎哟哟,原来到头来是人家青楼里丢出来的破鞋呐。”

    “破鞋怎么了?要我能捡着这么一双好看又不要钱的,我也要。”

    ……

    丁小甲傻愣愣地站着,看向王九,却见王九只是皱着眉头,一双手握得死紧,但终究也只是垂着头站着。

    人群的喧闹更加为人性恶的激发创造了条件。

    带头的家奴一把拽过云晓梦的手腕,笑嘻嘻道:“跟着一个穷鬼卖豆腐,倒还不如跟着我卖豆腐呢。怎么样?”

    一旁的王九显然是要冲上去和那家奴拼命,可是步子到了一半却又僵住不动。

    云晓梦回头望了眼王九,神色不悲不喜。

    “我是叫云晓梦,可我现在嫁了王九,便是王云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话落,便飞快地用还未被抓住的右手,取下了头上的发簪。

    毫不犹疑地将发簪对准自己的右颊。

    狠绝地划下了一道。

    顿时鲜血奔涌。

    人群全然倒吸一口冷气。

    “妈的,疯了这女人!”还抓着云晓梦的家奴最快反应过来,然后猛地甩开云晓梦的手腕。带着其他家奴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

    云晓梦被推得瘫倒在地上。

    这时王九才跌跌撞撞跑上去,忙抱着云晓梦,一个大汉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脚慌乱,连话都说不清楚:“云娘,你疼不疼……?疼不疼?我……我……咱们去看大夫好不好?我带你去看大夫……怎么都是血……怎么那么多血……”

    丁小甲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显然对一切还来不及反应。

    躺在王九怀里的云晓梦,惨白着一张脸,五官分明都疼痛到皱缩在一块,但却依旧颤着唇,抬起右手捂在右颊的伤处,沾染了满满的血,才缓缓地抚上王九的脸,道:“你若再不信我,下次这簪子我便冲着脖子划去。反正眼瞎了,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王九愣了愣,随即痛哭流涕:“云娘,我错了……我错了……云娘,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云晓梦没有回答王九,而是在王九的怀中满脸是血的昏了过去。

    丁小甲在看到王九抱着云晓梦狂奔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地上似有什么东西在泛着冷冷的光,那是一只银簪,沾着新鲜血液的一只银簪。

    接连一个月,王九都没有出现在南市卖豆腐。

    十天没有买到豆腐的丁小甲拿着血迹凝固成褐色的银簪入了王九的院子。

    “九哥。”丁小甲手心攥着银簪,神情极不自然。

    “哎。小甲。怎么了?找九哥有事?”王九边卖力推着石磨,边回头问道。

    丁小甲看了眼石磨,磨盘一圈圈地转动着,黄豆满满,豆花香四溢。

    “九哥你今天要出去卖豆浆吗?”丁小甲不解。

    “不去。我还要照顾云娘呢。豆浆我给云娘做的。”王九抹了把头上的汗,继续使劲推着石磨。

    “九嫂若是想喝豆浆,九哥你可以去街上买啊。”

    王九连连摆摆手道:“云娘的任何事,我自己做,我才踏实。”

    丁小甲默了声没说话,只把手中的银簪攥得更紧。

    “对了,小甲,你来找九哥到底什么事啊?”王九见丁小甲低着头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

    “我……”丁小甲犹豫了半天,才磨蹭地把手心打开,“我来还……九嫂的簪子……就是那天九嫂……”

    那天云晓梦亲自用的那支划伤自己脸的簪子。

    “九嫂……不小心掉的簪子。”丁小甲低着头,话说得磕磕绊绊。

    面前的王九看到丁小甲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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